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声响像是无数指甲在抓挠,陆离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车载电台突然滋啦作响,刺啦的电流声中隐隐传来孩童的嬉笑,紧接着是女人凄厉的哭喊:“河伯要新娘——!”沈清欢猛地按住收音机,掌心却传来灼烫的温度,屏幕上跳出诡异的数字“1911.07.15”,正是陆家村县志记载的那场灭门血案发生的日期。
白绫突然抓住副驾把手,重瞳泛起妖异的红光:“停车!有东西缠上来了!”话音未落,挡风玻璃上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血手印,雨刮器疯狂摆动,却刮落一片片沾着血的剪纸。那些剪纸在雨中悬停不散,拼凑成“河伯娶亲”的花轿图案,轿帘无风自动,露出半张腐烂的脸。
陆离猛踩刹车,车轮在积水的柏油路上打滑。后视镜里,原本空无一人的后座不知何时坐了个穿红嫁衣的纸人,脖颈处的红线勒进腐烂的皮肉,空洞的眼眶里突然渗出鲜血,在车窗上画出蜿蜒的血线。沈清欢的破阵之眼剧烈刺痛,她看见雨幕中漂浮着数以百计的婴儿眼睛,每个瞳孔里都倒映着河神庙阴森的飞檐。
“这不是普通的雨。”白绫指尖划过车窗,凝结的血剪纸立刻燃起幽蓝火焰,“是用活人血混着朱砂调制的引路符,我们每往前一公里,河神庙的怨气就重一分。”她突然剧烈咳嗽,掌心咳出的血珠滚落在地,竟化作蠕动的红线,顺着车缝钻向底盘。
远处的闪电劈开云层,照亮前方山壁上斑驳的壁画。陆离瞳孔骤缩——那是幅《河伯娶亲图》,被献祭的少女脖颈处戴着与他腕间相似的太极压痕,而河伯的脸赫然是周慕言的模样。壁画上的血渍尚未干涸,顺着山体流淌,在泥泞的道路上汇成箭头,首指河神庙方向。
当越野车碾过最后一道血痕时,车载GPS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所有道路都变成了蜿蜒的血管,而他们的位置正卡在“心脏”处。沈清欢解开衣领,锁骨下方不知何时浮现出与壁画少女相同的朱砂印记,随着心跳明灭闪烁。“是血契,”她声音发颤,“有人用我的血激活了河神祭典。”
转过山道的瞬间,河神庙的飞檐刺破雨幕。牌匾上“河伯”二字正在融化,暗红的血顺着木雕纹理流淌,逐渐重组为“陆离”二字。门环上挂着的不是铜铃,而是一只腐烂的人手——正是王老板的断手,指甲缝里的盘古血脉鳞片在雨中泛着诡异的蓝光。
陆离刚推开车门,腥甜的风卷着纸钱扑面而来。庙前的香鼎里插满了断香,每根香头上都凝结着血珠,在暴雨中始终不熄。白绫突然抓住他的胳膊,重瞳里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无数透明的人影排成长队,机械地重复着鞠躬、献祭的动作,为首的祭司正用染血的毛笔在黄纸上书写陆离的生辰八字。
“这些都是献祭的阴魂,”白绫声音冰冷,“他们被困在这里百年,怨气凝成了活祭的锁链。”她突然踉跄,嘴角溢出黑血,“我的重瞳...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话未说完,庙门轰然洞开,浓重的黑雾裹挟着腐臭涌出,隐约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
沈清欢举起手电筒,光柱穿透黑雾的刹那,三人同时僵在原地。庙内的供桌上摆满了婴儿骸骨,每个头骨上都贴着“河伯新娘”的黄符。而在祭坛中央,十二根血色蜡烛围成的法阵里,缓缓升起一口青铜棺椁,棺盖上雕刻的河图洛书竟与陆离腕间的太极压痕完全契合。
“欢迎回家,我的血亲。”沙哑的声音从棺椁深处传来,陆离的玉镯突然发烫,镜中双影剧烈扭曲。棺盖应声而开,穿着明代祭服的周慕言缓缓坐起,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正在剥落,露出与陆离七分相似的面容。“你以为那些血菩提是祭品?错了,它们是钥匙——打开你体内另一半盘古神力的钥匙。”
白绫突然挡在陆离身前,往生镜碎片在掌心割开深深的伤口。双生血液滴落在地的瞬间,整个庙宇开始剧烈震动,供桌上的婴儿骸骨纷纷站起,组成血肉城墙。“快走!”白绫嘶吼着,“这是个陷阱!1911年的献祭根本不是为了封印黑暗,而是为了...”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周慕言的摄魂铃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铃音化作锁链缠住她的脖颈。
沈清欢的破阵之眼突然迸发强光,她看见庙宇的地砖下埋着无数具孕妇尸体,每个腹中都怀着双胞胎胎儿。“他们要的不是一个祭品,”她瞳孔震颤,“是双生魂的容器!陆离,你的血脉...是打开盘古黑暗本源的最后关键!”
话音未落,陆离的玉镯突然炸裂,血雾中浮现出1911年献祭现场的全息投影。他看见陆家先祖将一对双胞胎按在祭坛上,刀刃落下的瞬间,少女们的眼神不是恐惧,而是解脱——她们胸前的玉佩,赫然是沈清欢和白绫的本命符。
“当年的双胞胎自愿献祭,为的是封印你体内的黑暗面。”周慕言抚掌大笑,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涌动的黑色能量,“但她们算错了一件事——血脉的力量会随着轮回减弱,而我的血菩提,就是用来唤醒你体内沉睡的盘古之暗!”
庙外的暴雨突然转为血瀑,天空裂开巨大的血口,无数纸人新娘从天而降。陆离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被玉镯封印的黑暗力量如同沸腾的岩浆,冲破层层枷锁。白绫在铃音中艰难转头,用最后的力气喊道:“别相信任何镜像!你的记忆...被篡改了!”
沈清欢突然冲向青铜棺椁,破阵之眼化作实质的光束,试图摧毁棺底的阵眼。然而当光束触及阵图的瞬间,她瞳孔骤缩——那些看似古老的符文,竟是用现代加密算法写成的封印程序。“这不可能...”她踉跄后退,“河神祭典...是个现代科技与古老邪术结合的陷阱!”
周慕言的身体完全被黑暗能量吞噬,他的声音在庙宇中回荡:“没错,从1911年的灭门案到现在,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陆离,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不,你是毁灭世界的钥匙!”他抬手一挥,十二根血烛同时熄灭,庙宇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陆离的双眼突然泛起红光,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自己在七世轮回中,每一世都在即将觉醒时被“正义之士”斩杀——而那些人,都带着青阳观或佛门的印记。白绫的警告在脑海中回响:“你的记忆...被篡改了!”难道从一开始,所谓的“守护世界”,就是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黑暗中,沈清欢的声音突然响起:“陆离,握住我的手!”她的掌心传来温润的力量,破阵之眼化作导航的星光,“相信自己的首觉,而不是别人告诉你的真相!”白绫的往生镜碎片突然从周慕言的禁锢中飞出,刺入陆离掌心,双生血液与盘古血脉交融的刹那,整个河神庙轰然倒塌。
当尘埃落定,陆离站在废墟中央,手中握着半块刻有现代编码的玉镯残片。远处的天空,血色月晕正在凝聚,而他的体内,光明与黑暗的力量开始剧烈碰撞。白绫挣扎着爬向他,重瞳中映出惊人的画面:在时空的裂缝中,无数个“陆离”正在经历相同的抉择,而每个选择,都将走向不同的终局。
“你不是任何人的棋子,”白绫咳着血笑了,“你是盘古的转世,有权决定世界的未来...哪怕那个未来,是毁灭。”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化作流光没入陆离的血脉。沈清欢捡起地上的日记残页,最新的笔记是用血写的:“当河神睁眼时,记住——相信双生魂,而非天道。”
庙外的血瀑渐渐平息,陆离望着手中的玉镯残片,突然明白了1911年双胞胎献祭的真正意义。她们封印的不是黑暗,而是天道对盘古血脉的恐惧。而周慕言,不过是天道推出来的执行者,真正的敌人,或许藏在更深处...
“我们该走了。”沈清欢将残页塞进他口袋,破阵之眼依然在警惕地扫视西周,“血月升起前,我们必须找到陆家老祖留下的阵图,还有...”她顿了顿,“弄清楚佛道两派,究竟在这场阴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陆离最后看了眼坍塌的河神庙,转身踏入雨幕。他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一半明亮,一半黑暗。而在时空的某个角落,周慕言破碎的人皮面具正在重组,面具下露出的,是青阳观主阴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