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陈斌盯着关之琳离去的方向，指腹无意识地着丝绒盒子的边缘。
蓝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幽深的光，像一汪不见底的湖水。
"陈生，杨老板电话。"
阿May的声音从内线电话里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斌将盒子塞进抽屉最深处，按下接听键："杨生，早晨。"
"阿斌，听说关小姐今早去你那里了？"
杨老板的声音带着老烟枪特有的沙哑，背景音里隐约有麻将碰撞的声响，"新戏准备得如何？"
陈斌的钢笔在便签纸上画着无意义的圆圈："正在磨合，关小姐很有天赋。"
"那就好。"
杨老板的笑声通过电话线传来，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今晚的饭局别忘了，七点，福临门。李嘉欣也会来。"
窗外，一架首升机掠过中环上空，轰鸣声震得玻璃微微颤动。
陈斌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脚下蚂蚁般的行人和车辆。
三十八楼的高度让他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真的能掌控这座城市的娱乐命脉。
"陈生，这是下周的拍摄计划。"
阿May推门而入，将一叠文件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扫过那个半开的抽屉，"叶子媚小姐刚才来电，说在半岛酒店等您午餐。"
陈斌点点头，注意到阿May今天换了新耳环——银色的蝴蝶造型，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轻轻摇晃。
这个刚毕业两年的小姑娘，最近打扮得越来越精致了。
"对了，"阿May在门口停下，"关小姐落了一支口红在洗手间，要给她送过去吗？"
陈斌看着那支躺在阿May掌心的樱桃色口红，喉结动了动："放我这儿吧，下次排练我带给她。"
半岛酒店的空调开得很足，陈斌走进餐厅时不禁打了个寒颤。
叶子媚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袭香槟色连衣裙，正用小银勺搅拌着面前的燕窝羹。
阳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衬得她肤若凝脂。
"迟到了十二分钟。"叶子媚头也不抬地说，勺子在瓷碗边缘轻轻一敲，"我点了你喜欢的龙虾沙拉。"
陈斌在她对面坐下，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的婚戒换成了更显眼的款式——三克拉的梨形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上午和关之琳对剧本，耽误了。"陈斌决定实话实说，伸手去拿水杯。
叶子媚突然按住他的手背，指甲上的法式白边像一排小小的月牙："我知道。"
她微笑，酒窝里盛着蜜，"阿May都告诉我了。"
"杨老板今晚组局，"叶子媚收回手，从手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推过来，"把这个送给李嘉欣。"
盒子里是一条梵克雅宝的手链，正是李嘉欣在杂志上说过喜欢的那款。
陈斌盯着手链上闪烁的钻石，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什么意思？"
叶子媚舀了一勺燕窝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咽下："告诉她，酒会女伴还是她。"
她抬眼，猫一样的瞳孔微微收缩，"但记者拍到的照片，必须是我和你。"
陈斌这才注意到餐厅角落里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东方日报》的娱乐记者，正装作不经意地往这边张望。
叶子媚突然倾身过来，用纸巾擦掉他嘴角并不存在的酱汁，这个亲昵的动作立刻引来一阵快门声。
"你策划好的。"陈斌压低声音，握紧了拳头。
叶子媚的笑声清脆如风铃："昨晚你在她家过夜时，我就坐在你们楼下的车里。"
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听着，阿斌，我不在乎你和多少女人滚过床单，但杨老板的局，我们必须是恩爱夫妻。"
服务生送上主菜时，叶子媚己经恢复了人前那副温柔模样，甚至体贴地帮陈斌切好了牛排。
陈斌盯着她熟练的动作，想起五年前他们第一次约会，也是在这家餐厅，叶子媚把牛排切得乱七八糟，最后是他笑着接手了这项工作。
"太平山的别墅我收拾好了，"叶子媚突然说，"下个月结婚纪念日，我们在那里办派对。"
她顿了顿，"关之琳可以来，李嘉欣不行。"
陈斌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想起抽屉里那枚蓝宝石戒指，想起关之琳临走时眼中的期待，又想起今早叶子媚在海滩上那个真实的吻。
三个女人的面容在脑海中交替浮现，最终定格在杨老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那个真正操控着一切的老狐狸。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叶子媚满意地笑了，从手袋取出一支口红补妆。
陈斌盯着那抹樱桃色，突然发现和关之琳"遗落"的那支一模一样。
"对了，"叶子媚合上口红盖子，状似随意地问，"关小姐送你什么礼物了？"
"一本绝版的电影年鉴。"他撒了个谎，"她知道我收集这个。"
叶子媚挑了挑眉，没再追问。
午餐在诡异的平静中结束，临走时她当着记者的面吻了陈斌的脸颊，唇印像个小型的红色炸弹，在他皮肤上隐隐发烫。
回到公司停车场，陈斌在车里坐了十分钟才平静下来。
电梯上升到七楼时，陈斌意外发现关之琳正站在他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她换了一身装束——白色铅笔裤配淡蓝色衬衫，头发松松地挽起，比上午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温婉。
"我猜你需要这个。"关之琳递过一杯黑咖啡，没有加糖，"上午看你精神不太好。"
陈斌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触感微凉。"谢谢，不过你怎么..."
"阿May说我落了东西在这儿。"关之琳的眼睛看向他身后半开的抽屉，"一支口红。"
陈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侧身让关之琳进门，顺手锁上了办公室的门。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关之琳走向办公桌，目光扫过那个露出一角的丝绒盒子，却假装没看见。
她拿起桌上的口红，转身时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那个蝴蝶形的胎记。
"杨老板今晚组局，"关之琳突然说，"我也受邀了。"
她涂着樱桃色口红的嘴唇微微上扬，"看来我们又要演对手戏了，陈导。"
窗外，第一滴雨终于落下，重重砸在玻璃上，像一声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