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内檀香袅袅,鎏金香炉中青烟如缕,在晨光中蜿蜒升腾,缠绕着盘龙柱上的金鳞,将整个大殿渲染得如梦似幻。太监刘公公跨过门槛时,绣着金线的蟒袍下摆扫过青金石地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目光在空荡荡的殿内逡巡一圈,脸色骤然阴沉,三角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这,这,这......杨林,陛下有旨,你还不速速跪迎!”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惊得梁上的燕雀扑棱棱飞起。
话音未落,屏风后转出两位华服夫人,她们发髻高耸,钗环叮当,凤目含怯正要行礼,却被杨林抬手拦住。只见杨林斜倚在雕花檀木椅上,姿态慵懒随性,手中把玩的和田玉扳指不时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唉,跪什么跪啊,有事说事吧。”他语气慵懒,仿佛面前捧着圣旨的并非皇帝近侍,而是寻常仆役,丝毫没把这道旨意放在眼里。
刘公公面皮瞬间涨得发紫,蟒袍上的金线龙纹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扭曲变形。他向前跨出一步,尖着嗓子斥道:“这,大胆!”“杨林,平为虎作伥也就罢了,如今圣上亲自点名召见,你竟敢抗旨不尊!”他挥舞着手中的圣旨,唾沫星子西溅,眼中满是对杨林的愤怒与不屑。
“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玩意儿。”杨林嗤笑一声,随手将扳指重重拍在案几上,力道之大,震得鎏金香炉都晃了晃,里面的香灰簌簌落下。他慢条斯理起身,玄色锦袍下摆扫过满地阳光,衣袂翻飞间,周身散发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先皇有令,护国公府自成一脉,听调不听宣。”他目光如炬,首视着刘公公,“老子在自家地盘上,想跪就跪,不想跪......”话语一顿,眼神陡然锐利如刀,“谁也逼不了!”
刘公公被这眼神震慑,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得身后锦衣卫的甲胄发出轻响。他强装镇定,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可知藐视圣旨是何罪?”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些发颤。
“罪?”杨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大步逼近两步,身上龙纹暗绣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威严。他伸手入怀,动作潇洒又带着几分张扬,金光一闪,一枚刻着“免死金牌”的金牌赫然在目。金牌上,盘龙浮雕栩栩如生,吞吐的云纹间,朱砂填就的“免死”二字鲜艳夺目,刺得人睁不开眼。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一片死寂。刘公公瞪大了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金牌,喉结不住地滚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两名锦衣卫也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色,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这金牌他们自然认得,正是先皇临终前赐给护国公府的无上恩典,代表着先皇对杨家的信任与恩宠,其分量之重,足以震慑整个朝堂。
“先皇御赐免死金牌,”杨林把玩着金牌,边缘的龙爪擦过掌心发出细微声响,他故意将金牌举到刘公公眼前,“陛下总该给先皇几分面子吧?还是说......”突然逼近刘公公耳畔,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威胁,“刘公公的面子,比先皇还大?先皇说我可以不跪,你偏要本世子跪下......”
“不不不!”刘公公彻底慌了神,脸色煞白如丧家之犬,蟒袍下摆都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腿上。他连连摆手,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您别血口喷人啊!”
“哟,两位锦衣卫可都听见了。”杨林猛地转身,朝角落一指,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先皇特许我不必行礼,刘公公却非要我跪——这不是打先皇的脸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跪,广袖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风,惊得地上的香灰西处飞扬。
“使不得使不得!”刘公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蟒纹膝盖处瞬间沾满灰尘,他额头顶在冰凉的地砖上,不敢抬起,声音里满是恐惧和求饶,“是咱家不懂礼数,冲撞了世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刘公公,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杨林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轻蔑,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起来吧。”伸手虚扶时,指尖在刘公公肩膀重重一按,看似搀扶,实则暗暗用力,疼得刘公公龇牙咧嘴。
刘公公如蒙大赦,狼狈地爬起来,双腿还在不停发抖,险些站立不稳。他强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谢世子,谢世子......”话音未落,便见杨林突然伸手,掌心摊开在他面前,眼神中带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您,您这是何意?”刘公公吓得又要下跪,声音都变了调。
“何他妈什么何!”杨林挑眉冷笑,眼神扫过刘公公身后被撞得歪歪斜斜的案几和倾倒的鎏金香炉,“把我案几上的香炉撞坏了,不赔钱?”他的目光又落在刘公公腰间沉甸甸的鎏金荷包上,眼中贪婪一闪而过,“就用你这荷包抵了吧——毕竟刘公公在圣上面前得宠,总不能让我这落魄世子吃亏不是?”话语中满是讥讽,将刘公公的窘迫和自己的强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刘公公解荷包时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两名锦衣卫低头憋笑,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而窗外蝉鸣正噪,将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峙,悄然掩进盛夏的热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