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秦淮河笼着一层薄雾，天香楼的琉璃宫灯次第亮起，将楼阁的雕花木窗映得流光溢彩。二楼雅间里飘出《玉树后庭花》的琵琶声，与楼下剑拔弩张的杀机形成诡异交织。
严令荣的剑尖在烛火下泛着青芒，他手腕猛地一抖，剑身如灵蛇般缠上杨林的玄铁剑。两刃相撞迸出几点火星，惊得邻近桌上的白玉酒壶当啷坠地。"世子殿下就这点本事？"他嗤笑着，突然变招首取对方咽喉。杨林急退时撞翻了紫檀屏风，剑锋擦着喉结掠过，在玉色肌肤上划出蜿蜒血线。
“令荣！”蒋琼的惊呼从二楼栏杆处传来。她云鬓间的金累丝蝴蝶簪剧烈晃动，石榴红织金马面裙扫过木阶，在疾奔中翻涌如血浪。当她踉跄着扑到近前时，正看见杨林指间鲜血滴落在青砖地上，绽开朵朵红梅。
杨林抹了把颈间血迹，忽然低笑出声。这笑声让檐下挂着的青铜风铃都跟着震颤，他反手挽了个剑花，玄铁剑竟在瞬间蒙上淡淡霜气。“严公子可知何为寒鸦饮血？”话音未落，剑锋己如墨鸦掠影般突刺。严令荣举剑格挡时瞳孔骤缩——那玄铁剑竟在相击时弯折成诡异弧度，剑尖毒蛇吐信般绕过他的剑刃。
猩红飞溅染透茜纱灯笼时，二楼雅间的琵琶声戛然而止。严令荣踉跄后退撞在朱漆立柱上，手指徒劳地捂住咽喉，指缝间涌出的鲜血顺着蟒纹锦袍浸染了腰间羊脂玉禁步。他张了张嘴，喉间发出“咯咯”声响，最终如断线木偶般滑坐在地，在青砖上拖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杀...杀人了！”店小二瘫坐在柜台后，手中算盘珠子哗啦啦散落一地。角落里几位锦衣公子打翻了翡翠酒盏，琥珀色的琼浆顺着桌沿滴落，在死寂中发出清晰的"嗒嗒"声。蒋琼跪坐在血泊中，月白缠枝莲纹披风浸透暗红，他颤抖的指尖抚过严令荣渐渐涣散的瞳孔，突然抓起地上断剑指向杨林：“我要你九族陪葬！”
杨林却用剑尖挑起她下巴，冰凉的刃口在凝脂般的肌肤上压出红痕。“蒋公子不妨试试。”他俯身时鎏金发冠垂下的红玛瑙流苏扫过公子惨白的脸，"你爹禧国公去年才弹劾我父亲贪墨军饷，今日令郎又当众辱我——”剑锋突然下移挑开她腰间玉带，“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放肆！”随着一声暴喝，郭运踏碎二楼围栏纵身跃下。他墨绿织金蟒袍在烛火中泛着幽光，腰间螭龙玉佩与剑鞘相击作响。两名带刀侍卫破门而入，刀刃出鞘的寒光惊起窗外栖息的夜鹭。“杨林！你当街斩杀朝廷三品大员之子，真当王法治不了护国公府？”
杨林反手将剑收回鲨鱼皮鞘，靴底碾过地上血泊发出粘稠声响：“三皇子殿下明鉴，方才众人皆见是严令荣先动的手。”他抬手露出颈间伤口，鲜血己将雪白交领染作赤红，“按《大夏律》，本世子这是'斩凶徒于暴起之时'。”
郭运气得指尖发颤，忽然瞥见蒋琼正悄悄将染血帕子塞入袖中。他眯起眼睛打量这个传闻中精通毒理的禧国公之子，却见他抬头时己换上哀戚神色：“殿下！令荣尸骨未寒，求您做主啊！”
“把尸首抬去严府。”郭运示意侍卫动作，转头盯着杨林冷笑：“护国公世子好威风，就是不知明日早朝，这份威风还剩下几分？”他甩袖转身时，蟒袍金线在烛火中划出凌厉弧度。
蒋琼望着杨林扬长而去的背影，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垂眸掩住眼底幽光——方才趁乱收集的杨林血迹，此刻正在袖中瓷瓶里微微发烫。秦淮河上的画舫突然传来歌女清唱：“欢宴未终破镜分，哪堪血染石榴裙......”
风起时，檐角铜铃叮咚作响。谁也没注意到二楼暗处，有个灰衣人正将方才场景细细绘入绢本。当杨林的玄色披风消失在长街尽头，那人笔锋在"护国公府"西字上重重圈了个朱砂红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