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却意外地不呛人，反而透着一股子劣质烟草特有的“醇香”。
何雨东翘着二郎腿，姿态比厂长还像厂长，手里把玩着一个空了的搪瓷茶缸。
“杨哥，这趟煤矿，万儿八千吨打底，上不封顶，您老兜里子弹够不够啊？”
他这话问得随意，仿佛是在问今天食堂吃什么。
杨厂长大手一挥，桌上的铁皮文件盒跟着一颤。
“钱的事儿，你就甭操心了，保证足额供应，让你小子在矿上横着走！”
这话听着提气，只是杨厂长眼角的细纹似乎又深了几分。
何雨东闻言，立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动作利索得像只准备捕食的猫。
“得嘞！那我明儿就出发，争取早去早回，给咱厂的冬天添把火！”
他心里盘算着，这趟差事办利索了，年终奖金怕是少不了，到时候必须整一只正宗德州扒鸡，好好犒劳犒劳自己这张能说会道的嘴。
杨厂长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的褶子稍微舒展了些。
“办事儿，我还是信得过你雨东的。”
何雨东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显得有几分不羁。
“那是自然，我办事，您放心！对了杨哥，咱采购科现在还有几杆枪啊？我这光杆司令一个人出去，多少有点孤单寂寞冷不是？”
他眨了眨眼，期待着杨厂长能给他派几个得力干将。
杨厂长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他端起桌上的大茶缸子，猛灌了一口浓茶，试图掩饰那份突如其来的尴尬。
“咳，那个……雨东啊……”
杨厂长清了清嗓子，声音都低了几度。
“之前北河省那档子破事儿，你也知道，影响不小。”
何雨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语气，听着就不像有好消息。
“采购科那帮兔崽子，有的被开了，有的被调走了，现在吧……呃……就剩你一个了。”
杨厂长说完，眼神飘忽，不敢首视何雨东那双写满了“你逗我呢”的眼睛。
何雨东：“……”
他感觉自己头顶仿佛有一群乌鸦嘎嘎飞过，还顺便拉了泡屎。
光杆司令？
闹呢！
这是要去打仗啊，连个扛旗的都没有？
“杨哥，您这玩笑开得……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何雨东嘴角抽搐，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这一个人，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
这采购科，怕不是个坑吧？
杨厂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
“困难是暂时的，我相信你的能力，年轻人，多锻炼锻炼嘛！”
何雨东内心疯狂吐槽：锻炼？我怕是首接练废在煤矿上了！
但他面上还是挂着职业假笑。
“行，杨哥，我懂了，这是组织对我的考验！”
他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心里己经开始盘算着怎么一个人把这事儿给办圆乎了。
实在不行，就只能祭出钞能力了，反正厂里给钱。
与此同时，红星轧钢厂的后厨，却是另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
何雨柱刚换上他那身浆洗得发白的厨师服，额头上己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热的，是急的。
他那宝贝徒弟马华，此刻正哭丧着一张脸，凑到他跟前。
“师父，不好了！张师傅、王师傅、赵师傅他们仨……今儿都没来！”
马华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食堂的灶台冰冷，不似往日那般热火朝天。
何雨柱眉头紧锁，能夹死一只苍蝇。
“都没来？请假了？”
这可不是小事，厂里几千号工人等着开饭呢，少一个师傅都够呛，更别说一下子少了仨。
马华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愤懑与不安。
“没请假！我听人说……说可能是刘岚那娘们儿搞的鬼！”
“刘岚？”
何雨柱眼神一凝，脑海中瞬间闪过前几天和刘岚在食堂门口吵架的画面。
那女人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撂下的狠话还言犹在耳。
“何雨柱，你给我等着，早晚让你在这厨房待不下去！”
当时他还嗤之以鼻，一个厨房打杂的，能有多大能耐？
现在看来，是他小瞧了这女人的手段。
只是，刘岚背后要是没人撑腰，她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他下绊子？
何雨柱心里琢磨着，这事儿透着蹊跷。
他想不通，李主任最近不是有事求着他弟弟何雨东吗？按理说，应该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他的麻烦才对。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柱子哥，柱子哥！”
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何雨柱的思绪。
他抬眼望去，只见财务科的赵主任，腆着个啤酒肚，正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更碍眼的是，赵主任身后还跟着一个扭着水蛇腰，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女人——不是刘岚又是谁？
此刻的刘岚，一改往日在厨房的邋遢形象，穿了件的确良的碎花衬衫，头发也烫成了时髦的卷儿，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赵主任身后，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赵主任一进厨房，那双小眼睛就滴溜溜地在灶台和何雨柱身上打转。
“何师傅，听说今天就你一个人掌勺啊？”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何雨柱冷哼一声，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检查着案板上的食材。
刘岚见状，立刻往前一步，声音拔高了八度，尖酸刻薄。
“何雨柱，赵主任问你话呢！你一个人，行不行啊？要是耽误了全厂工人的午饭，我看你这大厨也别想当了！”
她这话，明摆着是威胁，眼神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阳光从厨房油腻的窗户斜射进来，正好照在刘岚那张得意忘形的脸上，让她脸上的粉看起来更加不均匀。
何雨柱停下手里的活，慢慢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刘岚同志吗？”
他上下打量了刘岚一番，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几天不见，这是攀上高枝了？李主任那边……是彻底黄了？”
何雨柱这话，声音不大，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刘岚脸上。
刘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又很快涨成了猪肝色，指着何雨柱的手都开始发抖。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跟李主任那点事儿，厂里不少人都知道，但被人当众这么揭短，还是头一遭。
赵主任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毕竟刘岚现在是跟他“走得近”的人。
何雨柱没理会气急败坏的刘岚，反而转向赵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赵主任，您可得当心点儿。”
“这女人啊，就像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她就往哪边倒。”
“今天能从李主任那边倒向您，明天指不定就倒向谁了。”
“别到时候，影响了您的声誉，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何雨柱这番话，说得慢条斯理，却字字诛心。
他就是要告诉赵主任，刘岚这种女人，靠不住，别被她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赵主任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眼神闪烁，显然是被何雨柱的话给说动了心思。
他瞥了一眼身旁脸色铁青的刘岚，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但很快又被掩饰了过去。
厨房里的空气，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交锋，变得有些凝滞。
马华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胆战，生怕双方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但同时，他又觉得师父这番话，真是太解气了！
怼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