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烬的观察力在温瓷身上发挥到了极致,他发现她竟然没有丝毫的厌烦,反倒是每天都开开心心。
这让他荒芜的心底再次开出小花。
一次下午茶,温瓷看着窗外,无意识地轻声说了一句:“……那本《荒原月》的译本,听说译得极好,可惜绝版了。”
另一次,她尝了一口点心,眼神微微亮了一下,对旁边的佣人随口道:“这让我想起以前在苏城吃过的老字号桂花糕,那股清甜和桂香,别处难寻。”
这些话,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全都在厉烬的心底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立刻动用了庞大的资源网络。
不到三天,那本珍贵的绝版《荒原月》,被小心地去掉任何可能暴露来源的痕迹,连同几块用特殊保温箱空运而至。
还带着苏城清晨露水气息的老字号桂花糕,被管家或某个低眉顺眼的佣人,“不经意”地放在了温瓷房间的床头柜上,或是她常看书的藤椅旁的小茶几上。
厉烬绝不会承认是自己所为。
他像一个躲在暗处,偷偷给心仪对象塞糖果的别扭少年,只是这个“少年”掌控着令人窒息的力量。
他紧张地坐在监控室,屏住呼吸,看着屏幕里的温瓷回到房间,发现了那本书和点心。
温瓷拿起书,指尖拂过封面,眼中流露出真实的惊讶和欣喜。
她打开盒子,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小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她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房间角落一个并不起眼的装饰物——那里藏着一个微型摄像头。
她对着那个方向,唇角弯起一个温暖又带着点了然的笑意,像春风拂过冰面。她轻声说,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空气:
“谢谢,我很喜欢。”
“这个味道很正宗,很久没吃到了。”
监控屏幕后,厉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
巨大的、从未有过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她笑了!她喜欢!她说谢谢!她吃出来了!那笑容如此真切,像一道阳光穿透了他心底常年累积的阴霾。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然而,狂喜如同潮水,来得快,退去后留下的却是更深、更黏稠的自我厌弃和患得患失。
她是谢礼物?还是谢…送礼物的人?
她猜到了!她肯定猜到了!
她是不是在可怜我?觉得我像个偷偷摸摸、只敢躲在监控后面的变态?
她会不会觉得这样的讨好很廉价?很恶心?
喜悦与自我唾弃在他心中疯狂撕扯。
他猛地靠回椅背,手指插进头发里,气息变得粗重而紊乱。
屏幕里温瓷那温暖的笑容,此刻竟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既渴望贪婪地注视,又恐惧那笑容背后隐藏的怜悯或嘲讽。
几天后,厉烬的情绪似乎因为温瓷的“反馈”而稍微平缓了一些。
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紧绷感,在靠近温瓷时,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温瓷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变化。在一个他处理完文件、气息相对不那么冷硬的下午,她端上清茶,站在书桌旁,目光投向窗外那个她开辟的小角落,声音轻柔却清晰地提出请求:
“厉先生,东边花园那个角落阳光很好,我想在那里种点蔷薇,可以吗?”
她的请求瞬间在厉烬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蔷薇?花园角落?
那个角落!厉烬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脑海中瞬间拉响最高级别的警报!
那个位置——离主宅后方的围墙,相对是最近的!虽然围墙本身高耸坚固,电网密布,但“围墙”这两个字本身就足以触发他最深层的恐惧!
她想种花?
还是想借着种花的名义观察地形?寻找机会?
蔷薇藤蔓缠绕,会不会成为攀爬的辅助?
她是不是在试探?在谋划?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猛地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锁住温瓷的脸,试图从她温柔美丽的眉眼、坦荡的眼神中找出一丝一毫的伪装、心虚或算计。
然而,他只看到一片清澈和……期待?一种对拥有自己一小片花圃的、纯粹的期待?
空气仿佛凝固了。
厉烬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下颌线绷紧如岩石。
内心的天人交战在他眼中掀起风暴——囚禁的本能与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取悦她的微弱冲动在激烈厮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终,那囚禁的本能似乎被强行按捺下去,但并非消失,而是转化成了更严密监控的决心。
他几乎是咬着牙,极其生硬地点了一下头,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单音节:
“…嗯。”
这己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但紧随其后,他立刻补充,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紧绷:
“那里…风大。注意安全。”
潜台词:别想搞小动作,我的眼睛无处不在!
厉烬的“允许”如同一个启动开关。他几乎在温瓷转身离开书房的瞬间,就按下了桌上的通讯器,声音冷硬如铁:
“立刻安排,在温小姐花圃周围,加装360度无死角高清隐藏摄像头,画面首连我书房和监控室主屏。
还有,检查花圃附近所有围墙的电网电压和感应报警装置,确保处于最高灵敏度状态。任何靠近围墙的生命体信号,哪怕是只鸟,都要立刻触发警报!”
他像一个极度焦虑的守护者,或者说,一个恐慌的狱卒。
他允许她在精心划定的“安全区”内拥有一个种花的小小幻想,一个看似自由的角落。
但与此同时,他以保护为名,在她周围瞬间筑起了一道更高、更密、更无形的铁笼——由冰冷的镜头、致命的电流和无处不在的监控目光构成。
温瓷得到了她的小小花圃。
当她拿着小铲子和蔷薇幼苗走向那个角落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来自主宅某个窗户或某个隐蔽角落的、冰冷而专注的视线,如同实质般缠绕在她身上。
阳光照在新翻的泥土和嫩绿的幼苗上,也照在远处围墙顶端,那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电网之上。
蔷薇的嫩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而一张由恐惧与占有欲编织的、更加严密的蛛网,己无声地将她和她的小小天地,彻底笼罩其中。
但她没有丝毫的害怕,反倒在不经意间对着摄像头笑容明媚温婉,”厉先生为人可真好。“
就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首接让监控前的厉烬瞳孔猛烈收缩。
她竟然……说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