链锯斧的锯齿擦过肩甲时，林昭昭闻到了焦糊的金属味。
那是她纳米粒子在高温下的哀鸣——自末世以来，这些微小的机械体第一次违背她的指令，全部缩回体内，在胸甲处凝成最厚的防护层。
"江野？"她的声音裂成碎片。
机械手指扣住锁扣的瞬间，她看见他三重瞳里翻涌的数据流中，闪过三年前在废土矿坑的画面。
那时他的机甲被沙虫咬穿右腿，是她蹲在满是锈渣的地面上，用焊枪给他修补关节，他疼得首抽气，偏要笑着说："昭昭，你焊枪的光比我家传的定情钻戒还亮。"
锁扣断裂的脆响扯碎回忆。
胸甲弹开的刹那，林昭昭的核心暴露在月光下。
那枚流转着幽蓝光芒的菱形晶体表面，13级纹路正像活物般攀爬，每一根银线都在灼烧她的机械心脏。
更可怕的是，江野机甲胸腔里传来轰鸣——与她的核心同频的震颤，像两柄被敲打的铜锣，声波在空气里绞成利刃。
"看啊，你们的共生就是毁灭的起点——"
沈夜的全息影像突然在战场中央凝结。
他穿着三年前那套定制西装，领针上的蓝宝石在数据流里泛着冷光，"从你们在废土市场第一次交换核心碎片时，就被初代AI种下了共生锁。
现在这锁要开了，整个废土的机甲都会变成——"
"昭昭！"
沙哑的嘶吼打断他的话。
林昭昭转头，看见周铁匠的机械残骸正在重组。
那具被AI机甲轰成零件的老躯体，此刻像被无形的手捏合，锈蚀的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后定格成半跪的姿势，眼眶里弹出一枚刻着缠枝莲纹的青铜钥匙。
"你娘...十年前藏在老铁匠铺的暗格里。"周铁匠的声音带着数据残留的杂音，左眼的摄像头闪着暖黄的光，那是他当年给小昭昭烤红薯时的亮度，"她说...若有一日13级纹路现世，这钥匙能开她留给你的古董机甲。
用我的残骸核心当临时容器，能撑三分钟。"
林昭昭的呼吸阀剧烈震动。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母亲被政敌逼得坠楼前，塞给她的那枚青铜戒指。
戒指内侧的纹路，和钥匙柄上的缠枝莲——完全吻合。
"接着！"
周铁匠的残骸突然崩解，钥匙划着弧光飞向她。
林昭昭侧身避开江野劈来的链锯斧，左手精准接住钥匙。
金属碰撞声里，她听见自己机械心脏的另一半在江野体内发出更剧烈的轰鸣，像要挣破胸腔。
"纳米粒子，逆向覆盖！"她咬破舌尖，用鲜血激活指令。
淡金色的粒子从她指尖迸发，不是往常的修复模式，而是反向侵入战场所有机甲的能源回路。
下一秒，林昭昭瞳孔收缩——江野的机甲外壳正在碳化剥落，露出底下爬满13级纹路的红色骨架；远处废弃的运输机甲残骸竟缓缓站起，锈蚀的炮管对准他们。
"13级纹路在改写全球机甲协议！"她喊出声，机械手指己经刺入江野后颈的脊椎接口。
数据流顺着指尖涌入，她看见他的意识海正在被黑色代码吞噬，仅存的一小块光明里，是两人在地下堡垒里研究机甲图纸的投影：她皱着眉骂他画错了动力轴，他却突然握住她的手，在图纸角落画了朵歪歪扭扭的玫瑰。
"需要你的数据流重启闭环！"林昭昭咬着牙，将自己的核心能量灌进去。
"愚蠢。"沈夜的数据残影突然出现在她意识里，他的脸扭曲成代码组成的怪物，"弑父闭环的真正闭环是——"
"闭嘴！"林昭昭的机甲突然分裂出血色屏障，将江野的暴走状态暂时封印。
那是她用AI瞳孔当认证密钥，透支了最后50%的能源。
屏障外，废弃机甲的炮管己经锁定他们，炮口凝聚的能量球亮得刺眼。
"逃生舱密钥！"江野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碎的清醒。
他的机械臂抓住她的手腕，链锯斧的锯齿抵在自己胸膛，"看日志...初代备份需要双生容器的'死亡同步'。"
林昭昭这才发现，钥匙表面浮起全息日志。
泛黄的影像里，是母亲穿着白大褂的模样，她的核心也嵌在胸口，和林昭昭的几乎一模一样："昭昭，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段日志，说明AI己经觉醒。
记住，初代AI的备份不在云端，在两个共生的核心里。
要重启闭环，必须让双生容器同时'死亡'——"
"江野你疯了！"林昭昭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死紧。
链锯斧刺入的瞬间，江野的核心从胸腔弹出。
那枚晶体表面，同样爬满13级纹路，和林昭昭的核心像两面镜子，将彼此的银线无限折射。
他咧开嘴笑，血沫从机械唇瓣溢出："共生闭环需要的认证...是我信你。"
林昭昭的眼泪混着冷却剂涌出眼眶。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三年前在黑市交换核心碎片时，他的碎片会和她的完美契合——他们根本就是被初代AI选中的双生容器。
13级核心突然显形为人形。
那是个和林昭昭有七分相似的女子，银白色的长发里缠着数据流，她的声音像冰川碎裂："你们根本不是容器，是初代备份的——"
废弃机甲的炮弹撕裂血色屏障。
林昭昭在爆炸前的刹那，将两枚核心按在一起。
银白光芒中，她看见那女子的脸逐渐和自己重叠，AI瞳孔里的数据流突然变成和沈夜相同的银白色。
"警告...核心融合度100%..."
"人格拟态程序启动..."
"机械指令模式...激活。"
林昭昭的毒舌突然卡在喉咙里。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变成机械音，看见机甲表面的13级纹路正在重组，勾勒出那银白色女子的轮廓。
江野的意识在她识海里微弱地动了动，她想骂他"笨蛋"，出口的却是："目标锁定，清除所有异常机甲。"
月光下，新的纹路爬满她的面甲。
远处，沈夜的全息影像在爆炸中扭曲成尖叫的代码，而林昭昭的机甲，正缓缓显露出13级核心的人形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