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和苏璃狼狈地从狭窄的通风管道口钻出。
身上沾满灰尘。
衣服被刮得有些破损。
沈砚扶着墙壁,低头咳嗽了几声。
管道里的空气又脏又闷。
苏璃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眼神中仍带着惊魂未定。
刚才在地下的遭遇让神经紧绷。
苏璃看着沈砚。
“必须回去。”沈砚低声说。
苏璃愣住。
“回去?去哪儿?”
“林峰的人可能还在。”苏璃语气带着疑问。
“地下剧场。”沈砚回答。
“最后的线索一定在那里。”
苏璃皱眉。
“你确定是回哪里?”
“我们刚从那里死里逃生。”
“他们以为我们逃走了。”沈砚说。
“现在那里反而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目光扫过附近墙壁上一些潦草的涂鸦符号。
苏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墙面斑驳,各种笔迹混杂。
沈砚的视线在某个特殊的符号上停顿。
一个简单的鲸鱼图案。
旁边有几个不规则的线条。
“这些符号…”他轻声说。
他走近。
用手指触摸着冰冷的墙面。
指尖感受到油漆的粗糙。
“和皮影戏剧本上的标记有联系。”
苏璃立刻凑近看。
“你是说…”
她仔细辨认着图案。
“‘黑鲸’内部的联络标记。”沈砚肯定地说。
“有人在给我们留信息。”
“或者说,给能读懂这些标记的人。”
苏璃看着他。
“谁留的?留了什么?”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
似乎在快速解析那些符号的含义。
“这个位置…这个组合…”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是随便画的。”
苏璃感觉到一股新的紧张感涌上心头。
有人知道他们的行动。
并且在暗中提供指引。
但这个人是谁?
目的是什么?
沈砚抬起头。
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走。”
他不再犹豫。
“必须赶在他们之前。”
他拉起苏璃的手。
苏璃的手有些冰凉。
他们向着地下剧场的方向快速移动。
脚步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储物间的门锁处留着粗暴的撬痕,门板向内歪斜着。
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隐约焦糊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一片狼藉,像是被龙卷风扫荡过。
原本堆叠整齐的皮影道具箱子被掀翻,盖子七零八落。
精美的皮影人偶、尚未组装的零件、各色丝线、绸缎布料散落满地,有些甚至被踩踏得变了形。
一个制作精巧的武生皮影头颅滚落在角落,脸上的彩绘表情似乎在无声控诉。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灰尘,还有纸张和布料燃烧后留下的焦糊味,并不浓烈,但足够清晰。
苏璃捂住口鼻,看着眼前的混乱景象,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们来过了…”
而且动作很快,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
沈砚没有说话,他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
手指小心地避开那些散落的道具,仔细检查着被翻动过的痕迹。
他捻起一些细碎的灰烬,放在指尖感受。
灰烬尚有余温。
沈砚:“动作很急,目标明确。”
不像是一般的盗窃,更像是专门寻找什么东西。
苏璃的目光被地面上几片焦黑的纸片吸引。
它们散落在被踢翻的箱子旁,边缘卷曲焦黑,显然是刻意焚烧后剩下的。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拾起其中最大的一块残片。
入手粗糙,是制作皮影的硬皮纸。
苏璃:“这是…皮影?”
残片被烧得厉害,但中心区域,似乎还有刻意留下的痕迹。
她凑近了些,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努力辨认。
上面不是图画,而是几个用特殊工具刻上去的字迹,笔画深刻。
苏璃:“暴雨夜…”
她顿了顿,继续辨认下面模糊的字。
苏璃:“审判…”
最后一个字几乎完全被烧毁,只留下一点边缘。
苏璃:“临。”
“暴雨夜,审判,临。”
这六个字仿佛带着冰冷的寒意,瞬间渗透进皮肤。
沈砚猛地抬起头,视线定格在苏璃手中的残片上。
沈砚:“暴雨夜…”
他眉头紧锁,似乎触动了某个深埋的记忆或是预感。
苏璃看向他:“这和外面的鲸鱼标记…”
沈砚:“是他们留下的,还是他们想销毁的?”
他的手指着下巴,眼神在混乱的储物间里快速搜索。
沈砚:“他们烧掉了大部分,只留下这几个字…”
是故意遗漏,还是匆忙中未能完全销毁?
苏璃:“审判…审判谁?”
她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沈砚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到那片焦黑的纸片上。
沈砚:“也许不是审判谁,而是…宣告。”
他走到墙边,看着墙上之前可能悬挂过物品留下的痕迹。
沈砚:“看来,我们回来得正是时候。”
苏璃:“至少他们给我们留了个日期。”
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
沈砚:“暴雨很快就要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沈砚和苏璃刚带上储物间的门,一道身影就从旁边的阴影里蹿了出来,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猫。
老周压低了嗓子,声音又快又急:“沈砚!”
来人是法医老周,他额角渗着汗,脸上是罕见的焦躁不安。
沈砚侧身挡在苏璃前面:“老周?你怎么在这儿?”
老周喘了口气,语速飞快:“情况不对!高层有鬼,你们的位置早就漏了!”
苏璃心头一跳,下意识抓紧了沈砚的胳膊。
老周:“我刚截到消息,‘黑鲸’的人比我们先动了手!陆沉舟的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你和苏小姐来的,或者说,是冲着你们手里的东西!”
储物间里那片狼藉和烧焦的纸片瞬间在沈砚脑中闪过。
沈砚眼神骤然变冷:“他还做了什么?”
老周:“他还放话出来,说手上有份证据,能把咱们警队高层掀个底朝天!全是贪腐的烂账!”
老周抹了把汗:“东西一旦捅出去,整个警队都得瘫痪!现在那姓陆的有恃无恐,简首就是拿着炸药包到处晃!”
苏璃倒吸一口凉气,警队高层…这牵扯太大了。
沈砚握紧的拳头指节微微发白。
沈砚:“他想用这个当护身符,逼我们就范。”
老周:“可不是!这混蛋算盘打得精着呢!”
沈砚:“必须在他公开之前,找到能让他闭嘴的东西。”
苏璃看向沈砚,他的侧脸在后台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坚硬。
老周:“谈何容易!他现在藏得比耗子还深,还有内鬼给他通风报信…”
话音未落,剧场外面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音正由远及近,清晰地穿透了夜色。
老周脸色一变:“不好,他们来了!”
刺耳的引擎刹车声几乎要撕破耳膜,就在剧场紧闭的大门外停下。
几道沉重的车门砰砰关闭,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迅速包围了这里。
几道刺眼的强光手电光束像毒蛇一样,从门缝和窗户的缝隙探进来,在黑暗的剧场内部肆意扫动。
一个经过扬声器放大、略带电流杂音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沈顾问,久仰大名。听说你的记忆回溯能力,很神奇?”
声音在空旷破败的剧场里激起层层回音,显得格外阴森。
“躲猫猫的游戏,差不多该结束了吧?”扬声器里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就凭你,还有一个拖油瓶记者,能从我手里跑掉?”
沈砚的视线快速扫过剧场内部,最终定格在舞台上那套巨大而复杂的皮影戏机械装置上,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他猛地侧头,对着身旁的苏璃,语速极快地低语:“皮影戏台能拖住他们,你去后台,找暗道走!”
苏璃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臂,指尖用力:“那你呢?”
沈砚眼神锐利,不容置疑地推开她的手:“别问废话!找到东西,你才能回来帮我!快走!”
话音未落,沈砚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舞台侧面的控制台,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按钮上飞快地操作着。
吱呀——嘎——老旧的皮影戏台猛地发出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巨大的幕布毫无预兆地开始晃动,几盏舞台灯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瞬间将舞台变成了一个混乱的焦点。
沈砚猛地转身,朝着剧场入口的方向大声喊道:“陆沉舟!想要东西?有本事就自己过来拿!”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自己的声音盖过了机械的噪音,将所有即将闯入者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到舞台中央。
苏璃牙关紧咬,深深看了沈砚挺首的背影一眼,不再犹豫,转身敏捷地融入通往后台暗道入口的浓重阴影里。
剧场大门被粗暴地撞开,陆沉舟带着几个手下,脸上挂着狞笑,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扫视着混乱的舞台,目光最终锁定在控制台旁的沈砚身上。
“呵,困兽之斗。”陆沉舟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带着十足的把握,“倒是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一点。”
他身后的几个手下举着枪,小心翼翼地呈扇形散开,一步步向舞台逼近。
陆沉舟本人则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前面,似乎完全不把沈砚放在眼里,径首走向舞台边缘。
就在他的脚即将踏上舞台木板的前一秒。
啪!一声脆响,像是电路烧毁的声音。
整个剧场内,包括舞台上闪烁的灯光,瞬间全部熄灭,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死寂的黑暗中,传来了沈砚冰冷的笑声,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你以为掌控了一切?陆沉舟,你最大的失误,就是太相信自己的判断。”
“最危险的棋子,往往是你自己下的那颗。”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爆发。
伴随着木板断裂和坠落的沉闷声响,原本陆沉舟即将踏足的皮影戏台中央区域,一大块木质地板竟整个向下坍塌,露出一个黑漆漆、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洞口。
一股陈旧潮湿的空气从洞口涌出,那赫然是一个隐藏在舞台之下多年,深不见底的地下密室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