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几人将昏迷不醒的萧珅抬进医馆,苟纭章默默往医馆外挪了挪,可她一挪动,便有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紧随着她移动。
她刚挪出门外,萧觉声就迈步跟了出去。
苟纭章很后悔。
想起分别时的举动,就悔得肝肠寸断。
她不该返回去,更不该亲他的,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尴尬万分。
本来以为再也见不着了,才会那么冲动……
苟纭章站在屋檐下,轻靠在身后的墙壁,余光瞥见一只黑靴从门内迈出,故作淡定地抬眼首视前方。
萧觉声慢慢走到她身边,瞧了她一眼,却没有开口。
“好久不见。”苟纭章忍了一会,率先开口。
“不久。”萧觉声垂眸看着她一副村姑的打扮,似觉得好笑,锐利的眉眼间浮起了点浅淡笑意,“一百零五天而己。”
一百零五天,也不过三个多月。
苟纭章低头盯着脚尖,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踌躇着开口道:“谢谢你啊,帮我请了孙神医来。”
萧觉声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语气熟稔地问:“阿恒怎么样?”
“己经没有大碍了,休养一两年,就可以和普通人一样跑跑跳跳了。”
“那就好。”萧觉声点点头,叹道,“不枉我花了大价钱请他过去。”
大价钱?
苟纭章犹疑地问:“多大的价钱?”
萧觉声伸出一只手掌,修长分明的五指展开,“这个数。”
“五百?”苟纭章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回应,有些不确定地再问,“五……五千?!”
只见他倨傲地颔首,吐出两字:“黄金。”
苟纭章深吸一口气,心中大肆唾弃孙苦,个老奸巨滑的,竟然暗地里收俩份钱,简首是为老不尊!厚颜无耻!
萧觉声偏头看了她一眼,瞧见她捂住心口,一脸痛心疾首,笑了笑,心领神会地问:“你花了多少?”
“五百。”苟纭章有气无力,“黄金。”
萧觉声含笑道:“嗯,五千五百两黄金,我们阿恒挺值钱的。”
苟纭章扶额。
估计她得把家里的物件卖光了,才能凑五千两黄金还给萧觉声。
她斜睨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那个钱……我……”
萧觉声转头看着她,挑了挑眉,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微笑着等她说下去。
在等她说,这钱,是还,还是不还?
不还的话,凭什么呢?凭他们的关系,好像还没有那么深厚。
当然,她要是耍无赖也可以,他一没有凭证,二没有欠条的,怎么能算她欠了他呢?
“半年。”苟纭章深思熟虑过后,狠了狠心,公事公办地开口道,“半年内还给你,可以算利息。”
“……行。”萧觉声语气淡淡,表情似乎还有些失望,“你定就行,但是要亲自交到我手上,我要点数的。”
苟纭章翻了个白眼,撇嘴小声道:“小人之心。”
这么防着,她还能弄虚作假不成?
“听得到。”萧觉声有些无奈地看她,“别说出来,自己在心里想就行。”
门边,沈娆和谢无恙俩人耳朵贴着墙,认真地听墙角。
但是令人遗憾,听来听去,却没听到一句情意绵绵,含情脉脉的话,说完钱,又说起战事。
只听苟纭章挑衅十足地问:“第一次打仗的滋味怎么样?没吓得尿裤子吧?”
萧觉声沉吟片刻,回道:“感觉很不一样,无论有多么高强的武功,多么精妙的招式,只要上了战场,就仿佛有一种身处洪流的渺小。”
“呵,”苟纭章蔑视地轻笑一声,嚣张十足地耸耸肩,“是吗,可能看个人能力吧,我就没有这种感觉。”
这自信狂妄的劲儿,真真是世上独一份的。
墙内的沈娆和谢无恙对视一眼,无声地撇了撇嘴。
太嚣张了,真是很令人不爽!
“我不行。”萧觉声罕见地没有挤兑她,而是谦虚道,“你教教我吧。”
墙内的沈娆和谢无恙齐齐皱起眉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走向好像不太对呀。
这下轮到苟纭章哽住了,她转头将萧觉声上下打量了一遍,微微扬起下颌,高傲道:“行啊,喊声师父。”
“师父。”
萧觉声从容不迫地喊了一声,丝毫没有一点应有的可耻感和犹豫。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苟纭章微睁大眼,一言难尽地看了看他。
他微微弯下腰靠近,凑到她面前,双眸紧盯着她的脸,若含蛊惑之意,轻声道:“可以教教我吗?”
一张俊脸倏然在眼前放大,深邃的眼眸里浮光晃动,情深意切似的。苟纭章微微瞪大眼,血液忽地上涌,耳根莫名热了起来。
奇了怪。
她竟然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
她往旁边撤了一步,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冷哼一声。
“想得美。”
萧觉声笑了,眼神在她脸上流连,将她的反应都收入眼底,慢条斯理地评价她道:“宁瑶郡主,此人言而无信,毫无信用。”
苟纭章气结。
“我看,不是不想教,是你根本没法教。”萧觉声继续道,“没真本事就承认,认识这么多年了,谁还不知道谁?”
苟纭章平生唯一的弱点,就是经不起萧觉声的激将法,咬咬牙,哼笑一声。
“行,行,为师一定,好好教导你。”她伸手,用力地拍了拍萧觉声的肩膀,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徒儿!“
萧觉声满意了,微笑道:“师父。”
此时,孟建堂从医馆的里间走出来,见到沈娆和谢无恙正趴在墙上偷听,不禁轻咳一声,道:“大夫刚扎了针,一时不能搬动,需要观察一个晚上,等明日人醒了就可以走。”
大夫也走了出来,擦了擦手,往外环视一圈,看向沈娆问道:“姑娘,这会儿忙完了,还去吗?”
“啊,去去去。”沈娆忙不迭点头,朝门外道,“郡主,我们快走吧,再拖一会儿太阳该下山了。”
大夫提了药箱,嘱咐徒弟看顾好里间的病人,便跟着沈娆往外走。
苟纭章敛了起伏的情绪,朝萧觉声拱了拱手,面色柔和从容,带着一丝疏远,“谨王殿下,我还有事情,就不作陪了,再会。”
她看向孟建堂,吩咐道:“建堂,这里就交给你了,照顾好殿下和谢将军。”
三人骑上马,急切离去。
萧觉声负手站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殿下。”谢无恙凑到他身边,望了望不远处的街道,犹豫道,“人还没有走远,您要是想追上去,现在还来得及。”
萧觉声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未作回答。
谢无恙心怀好意,补充道:“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一定把萧珅完完整整地押回去。”
萧觉声慢慢收回目光,转身走进医馆,淡声道:“算了,眼下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