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八日,平丘军大胜的捷报传遍大央,朝野上下无不欢呼雀跃,百姓们也为谨王喝彩高歌。
萧闻礼格外高兴,对这个弟弟很是满意,在朝堂上赞扬了萧觉声一番,下朝后便往居和殿去,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缠绵病榻的太上皇。
萧钧病了之后,脾气越发暴戾,喜怒无常,殿内常常被砸得一片狼藉,连身边伺候的宫人,也是顶着一身的伤。
萧闻礼进殿的时候,萧钧刚喝了药,正躺在床榻上,难得地平静片刻。
“儿子见过父皇。”萧闻礼依旧恭顺地朝他行礼,见旁边太监端着的银碗空了,温和笑道,“父皇今日心情不错。”
萧钧才喝了药,没有什么力气,躺着看他。
“礼儿来了。”
“儿子来告诉父皇一个好消息。”萧闻礼微笑道,“觉声胜了,半年不到,他就啃下了邶丘这个硬骨头,您说,他是不是个天生的将才?”
萧钧气郁,闭了闭眼睛,却没说话。
“父皇,你不高兴吗?”萧闻礼在床边坐下,平心静气地看着他愈发苍老的脸,“父皇,你应该高兴,为朕,为觉声感到高兴,我们没有走到手足相残的地步,你也应该为自己高兴。”
自萧闻礼放走萧庆恩,萧钧就被气病倒了。
他最看重的儿子,用各种方式打他的脸,逼他承认这些年来所犯的错误。
他似是愤怒,嘴唇哆嗦几下,气恼道:“你不必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
他怎么会有错?他为什么认错?当初他父皇,他们的皇祖父做的比他还过分,为什么就没有人逼他认错?
他们作为儿子,怎么能来逼老子认错?
萧闻礼叹了一口气,“朕本来还想,等觉声回来,让他穿着战甲来你跟前,让你好好看看的,想来也不必了。”
萧钧憋着气,却没有对萧闻礼发作。
他爱这个孩子,也习惯了护着他,而且他始终认为错在其他人,而不在萧闻礼。
谨王名声大噪,等待谨王返朝期间,言太后和皇后张嫣灵又办了几场宴会,热火朝天地替谨王相看妙龄适嫁的千金。
知道内情的一众小姐们都很积极,卯足劲在太后和皇后面前表现,好不欢喜期待。
然而这个风头上,叶太尉却将叶净萱送到了乡下的庄子上静养,不许她再去参加任何宴会。
朝廷要全面接手邶丘,各部大臣们几番议论,将对邶丘的改革方法的奏章上呈。萧闻礼过目后,敲定将邶丘改名沨平,将境内十二城设为三郡,郡名为崇卫、崇霄、崇和,各城镇暂时用原名称呼。
萧闻礼精挑细选后,派遣几名大臣前往邶丘,让他们开始着手处理邶丘的一应政务,尽快将邶丘恢复为和平时的状态。
苟纭章和沈娆伤势未愈,俩人留在赫城休养,苟纭章命梁品带着江东余下的兵马,先行打道回府,并写了一封信,告诉苟纭恒,自己会在过年之前回去。
梁品带着信回到平襄,还没进城,便看见一个披着狐毛大氅的清俊少年,正领着一干官员在城门外等候,众人翘首以盼,就连邕王萧庆恩也在队伍里。
环视一圈,见到只有梁品,苟纭恒眉头一拧,问道:“姐姐人呢?”
梁品下马抱拳行礼,道:“回王爷,郡主和沈将军负伤,暂时在邶丘养伤。”
苟纭恒听见苟纭章受伤,脸色微变,“姐姐受伤了,伤得重不重?邶丘有没有大夫能治好?”
“王爷稍安勿躁,”梁品取出信封,交给苟纭恒,回道,“郡主伤势无碍,休养几日便能返程,这是郡主写给王爷的信。”
闻言,苟纭恒和身后一干人,都松了一口气。
新年在即。
正月初一,是为岁首,是大央一年里最盛大的节日。
腊月二十西,北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在青灰色的城墙上打着旋儿。
赫城内早己张灯结彩,朱红的灯笼挂满了每一条街巷,远远望去,整座城池仿佛笼罩在一片喜庆的红云之中。
苟纭章闲来无事,又不喜去街上人挤人,便去了邶丘王宫游逛一番。
王宫内外只有零星的平丘军看守,邶丘王室覆灭后,整个宫城内没有人居住,十分冷清寂静。
苟纭章走上王宫最高的城墙上,从城楼上俯瞰,整个赫城尽收眼底。
街道上人流如织,各色摊贩的吆喝声隐约可闻。卖年画的、卖糖人的、卖烟花爆竹的,将宽阔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孩童们穿着崭新的棉袄,在人群中追逐嬉戏,手中的糖葫芦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一派富足安然的景象。
苟纭章拂去栏杆上的落雪,倚靠在城墙上,遥望着太阳所在的方向。
闭上眼,感受灿烂的温暖的阳光,在脸上晃动。
萧觉声在东境边城不分昼夜地忙碌,十日之后,才将边防的一应军务安排齐全。
他怕苟纭章先回江东,心中急切,处理完最后的事务,没来得及等田蔚,就急匆匆地自个策马返回赫城。
他策马转过街角,一阵甜香扑面而来。
是一家糖铺正在熬制饴糖,琥珀色的糖浆在铜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几个小童围在铺子前,眼巴巴地等着一锅糖出锅。
萧觉声勒马停僵,老板的眼尖认出了他,立刻切了一块递过来。
“殿下尝尝?刚熬好的,里头放了今年刚收的桂花,很香的。”
萧觉声接过来尝了尝,糖块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给我包一点吧。”萧觉声道。
“哎!”老板扬着笑脸,将晾好的饴糖包上一大包,送到萧觉声手上。
萧觉声掏了一块银子付钱,没等老板找钱,便策马离去了。
他回到府衙,得知苟纭章去了王宫,转身就往王宫而去。
谢无恙等着要向他禀报京都传来的消息,可刚见着他人,话还没说一句,就见他急慌慌地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