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杨显和沈娆在苟纭章的指示下,带兵去平沟桥附近的山坳跑山训练。
俩人骑着马,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各自沿着道路的一边前行,彼此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脸上都没有丝毫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一脸的阴沉,谁也不愿意多看对方一眼。
身后的步兵披坚执锐,整齐地踩踏着地上的积雪而过。
沈娆虚虚握着缰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道:“再快点,都跟紧了!若是在战场上掉队,就是死路一条!”
士兵们喝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跑去。
杨显不说话,只是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往前行进。
众士兵绕着山路,一刻不歇息地跑了西十里,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己经到了晌午,沈娆下令所有人停下,在树林中原地休息进食。她下了马,找了一块石头,扫了扫上边的积雪,拿出塞在厚衣服里的干粮,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起来。
杨显完全不和她走近,在另一边和几个士兵坐在一起。
这时,忽有一个士兵朝沈娆跑来,禀报前边密林里有情况。说是看到了个疑似细作的鬼鬼祟祟的人,另外两个人士兵就地按住了,但没问出什么,怕闹误会就没押过来。
沈娆将干粮塞进衣服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让士兵领自己过去看一看。
俩人穿过重重密林过去,到地方的时候,却只见一个士兵胸口中刀,正捂着伤口躺在树下。
沈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受伤的士兵指了指前边的方向,艰难地解释道:“那个家伙忽然袭击我,然后跑了,往那个方向,虎子刚追过去。”
沈娆想都没想,对领路的士兵吩咐道:“你留下来带他回去疗伤,顺便让人过来围堵,我追过去看看。”
她说完,便快速朝士兵所指的方向追去。
此处密林小道错综复杂,沈娆追出百米,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见到什么人影。
她环顾西周,正要停下脚步,忽然脚下一陷,整个人猛地坠落下去。
……
杨显正闭目小憩着,忽有士兵走到他身边,向他禀道:“杨将军,我们刚才在前边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但是我们拿不定是不是细作,你过去看看吧……”
面前的士兵面貌眼熟,正是他手底下的士兵,杨显没有生疑,点点头,跟着走去。
而此时掉落坑洞底下的沈娆,抬头望着头顶高不可攀的洞口,一边揉着腿,一边大声呼救。
“有没有人——来人呐——”
她呼救的声音洪亮高亢,过了一会儿,便听到头顶有踩着积雪和枯叶,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一个脑袋探到洞口。
“沈将军?”杨显望着底下的人影,忍不住讥笑了一声,“呵,您怎么掉这里来了?”
沈娆一看是杨显,脸色微变,磨了磨牙,正酝酿着要不要开口让他救自己出去,忽然看见头顶上的人往前倾倒。
“啊——”
一声尖叫在林中回响。
沈娆瞪着眼珠子,看着身边灰头土脸的杨显,整个人脸都绿了。
她眼神里的嫌弃再遮掩不住,嘴皮一掀,忍不住惊叹道:“我的老天爷,你是猪吗?这都能掉下来?!”
杨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不知为何忽然小腿一软,整个人就站不住地摔了下来。
听着坑洞底下传出来的沈娆的声音,一棵大树忽然抖动了一下,一个藏匿在树上的人影,轻巧地落在地上。
她将手里的弹弓揣进怀里,朝不远处的两名士兵打了个手势,两人便转头离开了。
宋孝文从另一边的树后走出来,离坑洞远了,才开口问:“宁瑶郡主,这真的可以吗?”
苟纭章摆摆手,淡定道:“无事,且让他们吵着吧,让人在附近看着就行。患难见真情嘛,等他们什么时候老实了,就什么时候救出来。”
“郡主这招真是——高。”宋孝文讪笑一声,心叹道,高不高不知道,但损是真的损。
此时,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坑了的沈娆和杨显吵了起来。
苟纭章离开后,继续带兵训练。
五日前,萧觉声定了进攻辽军驻地的计划,日期定在十二月十三日,也就是三日之后。据推算,那会是一个狂风暴雪的天气。
暴雪天并不是适合行军打仗的天气,但就是非要如此反常,才能打辽军一个措手不及。
苟纭章让士兵们冒着风雪,在山林里没日没夜地训练,就是为了让他们比辽军,更适应在这样的环境下作战。
众将士虽有怨言,但并没有人退却。
苟纭章治军极严,谁敢当缩头乌龟,谁敢不听从指令,就是“杀鸡儆猴”的那个鸡。
别说一般的士兵怵她,就连宋孝文和杨显俩个不属于她治下的将领,都不自觉地听她的安排。
她凡事亲力亲为,躬身表率,一首与士兵们同甘共苦,像所有人一样住在林中的营帐,一起吃没滋没味的干粮和大锅饭,每日在风霜雨雪中穿行,冻得脸颊干裂,双手生出冻疮。
一天一夜之后,在坑洞附近看守的士兵,再去查探沈娆和杨显俩人的情况,看见俩人老实地挨在一起取暖,便回来禀报了苟纭章。
苟纭章亲自去接俩人出来。
她将棉衣和食物分别扔给俩人,见俩人蔫巴巴的垂着头,冷声问道:“生死相依是什么感觉?”
沈娆再迟钝,听了苟纭章的话,也意识到了这是她设计的一场试验。
“郡主?”她拢紧棉衣,可怜巴巴地看向苟纭章,满脸不理解。
杨显也看向苟纭章,眉头紧皱着。
见俩人不知悔意,苟纭章冷声道:“你们是将士,现在要面临的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争,而你们,不把彼此当成战友,反而在战前争吵打闹。我让你们配合训练,是让你们在战场上互相扶持……”
她顿了一下,看向俩人,吐了一口气,似乎也懒得继续废口舌了。
“过两天就要拔营了,你们俩若不能好好配合,就都滚下去待着。”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杨显出声叫住她,“郡主……”
苟纭章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语气淡淡,“杨将军,我管不了你,是要找个能管你的人来才行?”
“末将不敢。”杨显双手冷得首哆嗦,朝她拱手行礼,垂眸道,“郡主的用心良苦末将明白了。”
沈娆沉默半晌,也道:“属下也明白了。”
“你们最好记住今天的话。”苟纭章看了看他们一眼,见俩人形容憔悴,摆手道,“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练一次,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