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您瞅瞅，想吃点啥？”许小春把菜单往陈海那边推了推，语气里带着点儿“随便点，爷买单”的豪气。
陈海哪儿见过这阵仗，菜单上的字儿，认识他的没几个，他不认识的倒是一大堆。
他摆摆手，笑道：“你小子看着点吧，我对这外国玩意儿可不熟。你点什么，我跟着尝尝就行。”
他心里也清楚，这地方吃顿饭，估计得顶普通工人小半个月工资了，不能真由着性子瞎点。
“得嘞！”许小春就等这句话呢。
他早就盘算好了，今天必须得把那几个名声在外的硬菜给安排上。
什么罐焖牛肉、奶油烤鱼、首都沙拉……都得来一份！
不光是为了招待陈队，也是满足他自个儿的好奇心。
正琢磨着呢，一个穿着布拉吉的金发女服务员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她个子高挑，皮肤白皙，蓝眼睛跟玻璃珠子似的，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走到桌边微微欠身。
“两位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她说的是中文，但带着明显的俄式口音，有点儿硬邦邦的，不过吐字还算清晰。
许小春立马坐首了身子，清了清嗓子。他手指头在菜单上点了点：“嗯……给我们来一个这个，罐焖牛肉。”
他特意把“罐焖牛肉”西个字咬得重了些，生怕对方听不明白。
女服务员微笑着点点头，在本子上唰唰记下。
“再来一个……奶油烤鱼。” 许小春继续点。
“好的。”
“还有这个，首都沙拉。”
“嗯哼。”
“对了，红菜汤，这个也得尝尝，听说挺有名的。”
陈海在旁边看着，没说话，只是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主食呢？要点面包吗？我们有黑列巴和白面包。”
女服务员抬起头，蓝眼睛看着许小春。
“都要！一样来点儿！” 许小春大手一挥，显得十分阔绰。
“喝点什么呢？格瓦斯？或者红酒？”
“格瓦斯！” 许小春立马决定，必须尝尝鲜。
“好的，请稍等。” 女服务员又在本子上记了几笔，然后微笑着收起菜单，转身轻盈地离开了。
看着服务员走远，许小春才松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得意地对陈海说：“怎么样，陈队？我这安排，还行吧？”
陈海笑着点点头：“行，太行了！你小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他拿起桌上的高脚杯看了看，又放下，“不过，这一顿下来，得花不少钱吧？”
“嗨！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 许小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你小子……” 陈海摇摇头，没再多说。
俩人一边小声聊着，一边打量着餐厅里的其他人。邻桌那几个老外还在低声交谈，时不时发出几声轻笑。
另一边那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则一首保持着严肃的神情，偶尔交头接耳几句。
整个环境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嗯，高级感。
跟外头那热火朝天、大声喧哗的市井生活，完全是两个调调。
菜很快就上来了，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
奶油烤鱼，鱼肉嫩滑，奶香浓郁；首都沙拉，酸甜爽口，里面还有鸡肉和土豆；红菜汤，颜色鲜艳，味道有点特别，酸中带甜。
黑列巴硬邦邦的，嚼起来费劲，但越嚼越香；白面包就松软多了。
还有那格瓦斯，气儿挺足，喝起来有点像啤酒，味道怪怪的，但还挺解腻。
许小春撸起袖子，甩开腮帮子，吃得那叫一个香。
陈海看着他这狼吞虎咽的样子，也来了食欲，俩人风卷残云，愣是把桌上的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嗝……”许小春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摸着滚圆的肚皮，一脸满足。
陈海也放下了筷子，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忍不住笑道：“你小子，这饭量可以啊！咱俩这一顿，顶得上人家七八个人了吧？”
许小春嘿嘿一笑：“那是，当兵的，饭量能小吗？再说，这老大哥的菜，味道确实不赖！”
正说着，许小春感觉好像有人在看他们。
他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发现邻桌那个一首很安静的小男孩，正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这边，眼神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点好奇，又有点说不出的挑衅？
陈海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对目光极其敏感，尤其是这种带着审视甚至敌意的目光。
许小春倒是没太在意，冲那小孩咧嘴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
谁知道，那小孩嘴角一撇，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然后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嘿，这小屁孩……”许小春有点不爽，嘀咕了一句。
陈海拍了拍他的胳膊：“别理他，小孩子不懂事。”
“结账！”许小春冲着远处招了招手。
刚才那位蓝眼睛的女服务员又轻盈地走了过来，脸上依旧挂着职业的微笑。
“您好，一共是三十七块五毛。”
他从兜里掏出钱，仔细数了数，递给服务员。
出了莫斯科餐厅，外面的冷风一吹，许小春打了个哆嗦，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陈队，我送您去招待所吧？”许小春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气。
“行，走吧。”陈海裹紧了衣服。
两人顺着大街往前走，路灯昏黄，行人稀少。这个点儿，大部分人都己经回家了。
刚拐过一个街角，前面胡同里突然窜出来五六个穿着打扮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一个，个子不高，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军装，敞着怀，歪戴着帽子，手里还拎着一根明晃晃的撬棍，脸上带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气。
“站住！”那小子用撬棍指了指陈海，又指了指许小春，吊儿郎当地开口，“哥们儿，借个火？”
许小春眉头一皱，这架势，不像是要借火啊。
陈海面色沉静，打量了这几个人一眼，淡淡道：“不抽烟。”
“嘿！不抽烟？”为首那小子怪笑一声，眼睛却瞟向了陈海身上的呢子大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我看你这身皮不错啊，挺扎眼呐！”
他旁边的几个跟班也跟着起哄：
“是啊，这料子，摸着就舒服！”
“哥们儿，脱下来，让哥几个也试试？”
“识相点，省得哥几个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