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带着几分寒意,州衙之内,气氛却比这天气更加凝重。
裴砚一夜未曾合眼,眼中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然而那双眸子深处,却跳动着比以往更加锐利的光芒。
监察使马十二的失踪,如同一块千斤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知情人的心头,尤其是裴砚,他深知此事与豪商张万脱不了干系。
“不能再等了!”裴砚猛地站起身,对着同样神色焦灼的州府捕快周八和书吏钱五沉声道,“马监察使为查张万不法之事而失踪,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我们必须立刻行动,搜查张府!”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仿佛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周八一双铁拳捏得咯吱作响,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裴大人说的是!那张万狼子野心,胆敢对朝廷命官下手,末将这就去点齐人马!”
钱五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透着坚定:“下官也一同前往,张府内外结构,我多少有些了解,或许能帮上忙。”
裴砚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份盖着州府大印的紧急搜捕令,这是他连夜请示赵大人后得到的授权。
有了这份文书,他们便是名正言顺。
一行人快马加鞭,如疾风般再次来到张万那座奢华的宅邸门前。
与上一次的小心试探不同,这一次,他们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开门!州府奉命搜查!”周八上前一步,声如洪钟,手中朴刀的刀柄重重砸在朱漆大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片刻之后,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管家刘六那张依旧带着几分倨傲的脸。
只是当他看到裴砚手中高举的搜捕令,以及周八身后那一列杀气腾腾的捕快时,脸上的傲慢瞬间僵住,转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裴大人,这是何意?我家老爷昨日己然配合过调查,怎的今日又……”刘六强作镇定,试图阻拦。
裴砚目光如电,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奉命行事,尔等只需配合。若有阻拦,以同案犯论处!”说罢,他不再理会刘六,大手一挥:“给我仔细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尤其是隐蔽的夹室、地窖!”
捕快们如狼似虎般涌入张府,刘六脸色煞白,却不敢再多言半句,只能眼睁睁看着平日里戒备森严的府邸被翻了个底朝天。
裴砚并未亲自参与搜查,他的目光在院落中缓缓移动,脑中飞速运转,回忆着所有与张万有关的线索,以及从“朱笔改牍”系统中兑换来的那些关于建筑构造的知识。
张万此人贪婪狡诈,若要藏匿一个人,必然会选择最为隐秘之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前院、后院、厢房、库房……几乎都被搜查了一遍,却始终不见马十二的踪影,也未发现特别可疑的密室。
周八额头见了汗,有些焦躁起来。
裴砚却依旧沉静,他走到后花园一处假山旁,这假山看似寻常,但他记得,之前审阅张府的营造图册时,此处原是一口废井,后来才堆砌了假山。
他伸出手,在假山石块间细细摸索。
突然,他指尖触到一块活动的岩石,用力一按,只听得轧轧轻响,假山侧面竟缓缓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找到了!”裴砚眼中精光一闪。
周八和钱五精神大振,立刻带人上前。
缝隙之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幽深黑暗。
“点火把,小心戒备!”裴砚当先一步,踏入地窖。
地窖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
借着火把的光亮,他们看到地窖深处,马十二被绳索捆绑,口中塞着布团,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衣衫褴褛,身上带着几处明显的伤痕,气息己是十分微弱,但尚有呼吸。
“马大人!”裴砚一个箭步上前,迅速解开马十二身上的绳索,取出他口中的布团。
马十二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裴砚的面容,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与后怕交织的神色,虚弱地吐出几个字:“裴……裴砚……张万……他……”
“马大人不必多言,先离开此地。”裴砚示意周八将马十二背起,迅速撤离了地窖。
将马十二安全护送回州衙,并请来最好的郎中为其诊治后,裴砚顾不上休息,立刻投入到对所有证据的重新梳理之中。
张府搜出的不仅仅是被囚的马十二,还有一些未来得及销毁的账册和信函,这些都将成为指控张万的铁证。
赵大人和孙七闻讯赶来,见到平安归来的马十二,又听闻搜出的新证据,对裴砚的能力更是刮目相看,当即表示明日升堂,务必将张万绳之以法,绝不姑息。
翌日,州衙大堂内外,人山人海。
百姓们听闻昨日州府捕快从张万府邸中救出了失踪的监察使,都赶来观看审案。
随着“威武”的呼喝声,身着官袍的裴砚端坐堂上,神色肃然。
张万被两名如狼似虎的捕快押上堂来,昔日的嚣张气焰己荡然无存,面如死灰。
“带人证王九!”裴砚一拍惊堂木。
王九战战兢兢地跪在堂下,但在看到裴砚鼓励的眼神后,鼓起勇气,将张万如何威逼利诱,指使他作伪证,陷害无辜之人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与之前的供状两相印证。
随后,裴砚将从张万府中搜出的隐匿账册、密信,以及在地窖中发现的囚禁马十二的证据一一呈上。
仵作李十一也当堂验明了马十二身上的伤势,证实其确遭非法拘禁和虐待。
“张万,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裴砚声如寒铁,目光如炬,首刺张万内心。
张万抬头看了一眼堂上威严的裴砚,又看了看周围愤怒的百姓和确凿的物证,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如捣蒜:“小人知罪!小人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啊!”他痛哭流涕,将自己侵占田产、勾结匪类、行贿官员、乃至囚禁马十二的罪行一一招认。
铁证如山,张万罪无可赦。
裴砚当堂宣判,依照乾宁律法,判处张万斩立决,所有不法家产尽数抄没,用以赔偿受害者,余下充公。
判决一下,堂下百姓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裴青天”的呼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裴砚的名字,在这一刻,响彻了整个州府。
赵大人和孙七看着堂上那个年轻却沉稳的身影,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傍晚,夕阳的余晖将裴砚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缓步走回自己的住所,卸下一身的官袍,也卸下了连日来的重压,心中感到一股久违的轻松。
这起案件的成功解决,不仅仅是为马十二和众多受害者讨回了公道,更是对州府盘根错节的黑恶势力的一次沉重打击,为这片土地带来了一丝清明。
然而,当他推开窗,望向窗外渐渐深沉的夜色,那双清亮的眸子里,轻松之下,却依旧保持着一丝深邃的警醒。
他知道,扳倒一个张万,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官场之路,挑战与机遇并存,这条路依旧漫长,且布满未知的荆棘。
这短暂的平静之下,似乎正酝酿着新的风暴,等待着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