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户判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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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新潮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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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司户判牍录
作者:
往生十五
本章字数:
5850
更新时间:
2025-05-18

晨光透过褪色的窗纸渗进来时,裴砚正攥着朱笔的指节发白。

他昨夜几乎没合眼,榆木箱子压在胸口,梦里总听见那两声"嘘"——像根细针,扎得后颈发疼。

"咚!"

院外传来挑水夫的水桶撞在青石板上的脆响。

裴砚猛地坐起身,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

他摸了摸怀里的箱子,箱盖还压着镇纸,那枚青溪的鹅卵石带着体温,倒比他的手还暖些。

"裴司户!"

院外突然响起钱五的喊叫声,比往日高了八度。

裴砚迅速理了理皱巴巴的官服,刚推开房门,就见钱五扶着门框首喘气,额角的汗珠子顺着络腮胡往下淌:"李...李前司户的人,在西街茶棚打听您。"

"打听什么?"裴砚端起桌上的粗瓷茶碗,指尖却在茶面荡开细碎的涟漪。

"说您...说您在青溪专爱翻旧案,是个'讼棍坯子'。"钱五搓着沾了墨迹的手,"小的今早去买炊饼,听见王屠户家的小子跟人嚼舌根,说您查账是为了抢功劳,要踩着州里老人往上爬。"

裴砚低头吹开茶沫,喉间却泛起苦意。

李明在州衙当司户三年,结交的酒肉朋友能排半条街。

他早该想到,动了账册就是动了人家的饭碗——可他更清楚,这些谣言不过是虚招。

"钱五,"他放下茶碗时故意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去库房把去年的秋粮簿子搬来。

再跟周八说,午膳后陪我去趟西市。"

钱五愣了愣,忽然咧嘴笑了:"小的明白!

您这是要...用账本子堵他们的嘴?"

裴砚没接话,转身回屋取了朱笔。

笔杆触到掌心的瞬间,系统提示的热流顺着经脉窜上来——这是有新漏洞待查的征兆。

州衙书案上的账册堆得像座小山。

裴砚翻开最上面那本《乾宁二十七年三河县秋赋册》,朱笔尖刚触到"永丰乡"的条目,笔杆突然发烫。

他眯起眼,就着晨光看清那行字:"永丰乡田亩一千二百顷,税银三千六百两"。

"不对。"他指尖划过前页的"田亩清丈记录","永丰乡去年遭了虫灾,县太爷批过减征三成。

按一千二百顷算,税银该是二千五百二十两才对。"

朱笔在"三千六百"上轻轻一点,系统立刻在他脑海里展开修正版:墨迹晕开处浮现浅淡的原数字"二千五百二十",旁边还附着三河县去年八月的虫灾详报——那是他前日从青溪县调来的旧档。

"裴司户好兴致啊。"

冷不丁响起的男声惊得钱五手里的茶盏"当啷"落地。

裴砚抬头,正看见通判孙七扶着门框,身后跟着两个抱着酒坛的衙役。

孙七的目光扫过他面前的账册,嘴角扯出半分笑:"这大热天的,何不去福来栈喝碗冰酪?

我刚让人从冰窖搬了新冰。"

裴砚起身拱手:"孙通判见谅,晚生昨日领了赵大人的差,要赶在查田前核清三河县的赋税。"

"查田?"孙七的手指在酒坛上敲了敲,"赵大人倒信得过你。"他话音未落,其中一个衙役突然踉跄,酒坛砸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在裴砚脚边的账册上。

"对不住!

对不住!"那衙役慌忙去擦,却越擦越脏。

裴砚看着被酒渍浸透的"永丰乡"条目,突然笑了:"无妨,这页正要重抄。"

孙七的瞳孔缩了缩,很快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模样:"那便不打扰裴司户了。"他转身时,袖中滑出半张纸片——裴砚眼尖,看见上面隐约有"裴""青溪"的字样。

"钱五,把这页账册收进箱子。"裴砚压低声音,"等会去刑房找周八,让他查查孙通判的衙役是哪房当差的。"

午后的日头毒得很。

裴砚抱着一摞修正后的账册推开赵承安的房门时,后背的官服己经湿了大半。

赵承安正低头批公文,听见动静抬眼,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账册上:"三河县的?"

"是。"裴砚将最上面那本摊开,"永丰乡税银多征了一千零八十两,同泰乡的减免记录没有县太爷的朱批,还有..."

"够了。"赵承安突然抬手按住账册,指节泛着青白。

裴砚注意到他案角压着半封未拆的信,信封边缘染着暗红,像是血渍。

"你可知,三河县令是李前司户的表舅?"赵承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去年春上,前任录事参军查账查到一半,夜里掉进护城河里。"

裴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窗外的脚步声,想起孙七袖中那张纸片,想起李明在州衙后巷与富户喝酒时的笑声——原来这些暗流,早就在脚底下淌了十年。

"晚生明白。"他将朱笔轻轻搁在账册上,"但这朱笔,是律例磨出来的。"

赵承安盯着朱笔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抓起案角的信,"咔嚓"撕成两半:"今夜子时,去州府档案室。"他从袖中摸出枚铜钥匙,"第三排书架,最里面的樟木匣。"

暮色漫进州衙时,裴砚跟着周八摸黑进了档案室。

周八举着灯笼,光斑扫过积灰的书架,惊得几只老鼠"吱呀"窜走。

裴砚摸到第三排书架最里侧,樟木匣上的锁眼刚好能塞进赵承安给的钥匙。

"裴司户,你看这个!"周八的灯笼突然凑近,照在旁边一本《乾宁二十五年土地划拨册》上。

裴砚凑过去,就见"青溪县"那页被人用刀裁过,边缘还留着细碎的纸茬。

朱笔在他袖中发烫。

他翻开樟木匣,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二本账册,封皮都贴着"密"字火漆——第一本的封面上,赫然写着"青溪县粮秣亏空案"。

"裴司户,有人来了!"周八突然吹灭灯笼。

黑暗中,裴砚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钥匙捅锁的声响。

他迅速将樟木匣塞回原处,拉着周八躲进书架后的阴影里。

"奇怪,明明听见动静..."

手电筒光扫过他们藏身的位置时,裴砚看清了来者的脸——是李明的贴身随从阿福。

阿福骂骂咧咧地翻了几个书架,最后踢了脚樟木匣:"晦气,许是老鼠。"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裴砚摸出怀里的抄录本,借着月光快速记下:青溪旧案、三县税银、孙通判的酒、李明的表舅...每写一笔,朱笔就在掌心灼出一个印子。

回到住所时,更夫刚敲过二更。

裴砚刚点亮蜡烛,就听见窗外传来"咔"的一声——像是瓦片被踩碎的轻响。

他猛地吹灭蜡烛,摸到镇纸的同时,看见窗纸上闪过一道黑影,快得像只夜枭。

月光透过窗棂爬进来,在地上投下树影。

裴砚摸出朱笔,笔杆烫得几乎握不住。

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支断笔,想起母亲在破庙抄书时冻红的手指,想起青溪公堂上王十三断腿的血——原来这朱笔不是系统给的,是那些被碾碎的公道,在他骨血里淬出来的。

案头的榆木箱子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裴砚打开箱子,将今夜抄录的证据小心码好,又把那本《青溪县粮秣亏空案》的封皮夹在最上面。

朱笔在他手边投下细长的影子,像把悬着的剑。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时,裴砚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他想起赵承安白天说的"州衙的水比青溪深",想起阿福踢樟木匣时的狠劲,想起黑影掠过窗纸的速度——但这些都比不过朱笔抵在掌心的温度,那热度顺着血管窜到心口,烫得他想笑。

该查的账,才刚翻到第二页呢。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裴砚在案头趴得有些腿麻。

他揉了揉发僵的后颈,抬头正看见窗纸泛起鱼肚白。

朱笔不知何时滚到了桌角,笔杆上凝着层薄露,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他伸手去捡,指尖触到笔杆的瞬间,系统提示的热流再次涌来——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门外传来钱五的脚步声,带着清晨露水的潮气。

裴砚将朱笔别进袖中,低头理了理案上的证据。

等钱五的敲门声响起时,他己经恢复了惯常的谦和笑意,只是眼底那簇火,比昨日更旺了些。

今日要查的,是那本被裁了页的《土地划拨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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