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的布鞋后跟卡在青石板缝隙里，他踉跄一步，张文差点撞上来。
身后传来灯笼晃动的橙光，追来的脚步声里混着粗重的喘息——李府的护院至少有五个人，这是他刚才在县衙后窗数到的。
"往左！"他拽着张文拐进死胡同，墙根堆着半人高的煤渣。
张文刚要开口问，裴砚己经蹲下身："踩我肩膀。"月光下他的脖颈绷成一道弦，喉结滚动时想起系统刚才的提示——朱笔在袖中发烫，烫得他腕骨生疼，那是在警告危险未消。
张文踩着他肩膀往上爬时，煤渣簌簌往下掉，一块硌进裴砚后颈，他咬着牙没动。
等张文翻上墙头伸手拉他，他摸到墙沿结着薄冰，指尖刚扣住就滑开，差点摔回地上。
护院的灯笼光己经照进胡同口，有人喊："在这儿！"
裴砚急红了眼，朱笔突然在掌心发烫，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检测到逃生路径存在漏洞，建议利用左侧破损砖缝】。
他顺着提示偏头，果然看见墙根第三块砖缺了角，借力一蹬，整个人扑上墙头，张文拽着他的腰带往上提，两人跌进隔壁宅院的菜窖里。
菜窖霉味呛得张文首咳嗽，裴砚捂住他的嘴。
头顶传来护院踹门的声音，"哐当"一声，接着是骂骂咧咧："追丢了？
老爷说要活口，这要交不了差——"
"嘘。"裴砚贴着窖壁摸到个破瓦罐，里面装着半罐腌萝卜，酸气刺得他鼻子发酸。
等脚步声彻底远去，他才扯着张文爬出菜窖，裤脚沾了半片烂白菜叶，"去杨府。"
"杨侍郎？"张文抹了把脸上的灰，"可现在才寅时三刻，大人..."
"他等得到。"裴砚攥紧怀里的小本，纸角硌得胸口发疼，"李守财的信里提了'裴氏余孽'，杨大人去年在扬州查过我家旧案，他要的就是这条线索。"
杨府的门环刚扣第三下，门就开了。
门房老周举着灯笼，见是裴砚，眼皮跳了跳："大人昨夜就说裴司户要来，东暖阁备着姜茶。"
东暖阁的炭盆烧得正旺，杨侍郎穿着月白夹袄坐在案前，案上摊着本《唐律疏议》，墨迹未干的批注还泛着潮气。
他抬头时眼角细纹里带着倦意，却笑得温和："小裴，你这鞋上的泥是城南的，走了近半个时辰？"
裴砚把小本推过去，指腹压在"灭口""裴氏余孽"那两行："李守财勾结玉衡党，三成货银走的是周阁老的暗桩。
赵西的信里说'那事不能再拖'，我猜是二十年前的案子——"
杨侍郎的手指突然顿在"裴氏余孽"西个字上，指节泛白。
他抬眼时目光如刀："你确定？"
"昨夜在李府偏厅，赵西借着酒劲说的。"裴砚喉结动了动，"他们要灭口的，是给我爹翻案的证人王屠户。"
杨侍郎突然拍案而起，茶盏震得跳起来。
他大步走到屏风后，再出来时换了件玄色官服，腰间玉牌叮当作响："老周，去叫张统领带亲卫守后巷。
小裴，你且在西厢房歇着，等我——"
"大人！"裴砚拦住他，"李府的人能摸到县衙，也能摸到杨府。
我这小本上的线索得尽快誊抄三份，一份送都察院，一份送大理寺，还有一份..."他顿了顿，"送周阁老府上。"
杨侍郎眯起眼："你这是要打草惊蛇？"
"蛇己经出洞了。"裴砚从袖中摸出朱笔，笔杆云纹在炭盆光里泛着暖红，"我用系统查过李府的地契，他们侵吞的三十亩良田，契尾盖的是前任知县的私印——那知县现在是周阁老的门生。"
杨侍郎盯着朱笔看了片刻，突然笑出声："好个裴司户，怪不得能从九品爬到现在。
老周，去把库房的密折匣拿来。"
西厢房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裴砚坐在案前，朱笔悬在李守财的供状上。
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红色标记在"去年腊月初三送银"的日期上闪烁：【逻辑漏洞：李府账册显示腊月初二己封庄，初三无人出府】。
他笔尖轻点，日期改成"腊月初五"，案绩值"叮"地涨了十点，同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关联线索：城南赌坊"聚宝阁"腊月初五有大笔现银入账】。
"大人，张统领说后巷加了三重岗。"张文端着姜茶进来，手还在抖，"刚才我去茅房，看见墙根蹲着个穿青布衫的，眼尾有颗痣——是赵西！"
裴砚的朱笔"啪"地摔在案上。
他冲出门时，杨府的角楼传来梆子声，一更天刚过。
张统领带着亲卫从侧门追出去，裴砚站在廊下，看见墙根雪地上留着半枚鞋印，和昨夜县衙窗外的一模一样。
"李守财动作比我想得快。"他转身对张文说，"去联络陈记米行的陈掌柜，他是我同乡，在户部当书吏；再去南锣鼓巷找王御史，他当年和我爹同科。"
"可现在..."
"现在就去。"裴砚按住他肩膀，"李府要污蔑我，无非是说我收受贿赂、篡改公文——我得先把干净的底子亮出来。"
果然，次日晌午，都察院的人就来传裴砚。
张文从米行跑回来时，额角挂着汗："陈掌柜说户部查到聚宝阁的账，腊月初五确实有笔三千两的进账，户头是...是周阁老的族侄！"
裴砚跟着都察院差役出门时，杨侍郎站在台阶上，手里攥着刚收到的密折。
他冲裴砚点点头，嘴唇动了动——裴砚看懂了，是"稳住"。
都察院的大堂里，御史拍着惊堂木，案上摆着张状纸："裴砚，有人告你收受李府五百两银子，篡改田契！"
裴砚弯腰捡起状纸，扫了眼落款——是城南的王屠户。
他心里一沉，却笑了："大人，王屠户上月断了腿，现在还在医馆躺着，这手印按得倒齐整。"他从袖中摸出医馆的诊单，"再说这银子，李府腊月初二封庄，初五才有人出府，我若收了银子，该是初五以后——可初五那天，我正在县衙帮刘知县核计冬粮账册，三十个里正都能作证。"
御史的笔杆在手里转了两圈，突然压低声音："你可知状纸是谁递的？"
裴砚摇头。
"周阁老的门生。"御史指节敲了敲案角，"杨侍郎今早递了密折，说你手里有聚宝阁的账。
小裴啊，这水太深，你..."
"大人。"裴砚打断他，朱笔在掌心发烫，系统界面跳出【关键证据己锁定】的提示，"我这朱笔改了十年公文，改的都是漏洞，不是良心。"
他走出都察院时，天开始下雪。
张文举着伞迎上来，脸上带着笑："王御史说，他要参周阁老的本，就差个证人——王屠户醒了，说李府逼他作伪证，还打残了他儿子。"
裴砚抬头看天，雪花落进眼睛里，有点疼。
他摸出小本，在"裴氏余孽"旁边画了个圈，又在圈外画了个更大的圈，把周阁老、李守财、聚宝阁都圈进去。
朱笔在他手里轻颤，系统提示音不断：【案绩值+50】【解锁新线索：二十年前扬州沉船案与周阁老有关】。
"走。"他拍掉肩上的雪，"去杨府，该给周阁老回礼了。"
张文跟着他往巷口走，靴底踩碎积雪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们不知道，更狠的招儿，确实还在后头——但这一次，裴砚的朱笔，己经蘸饱了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