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困住了？”凌云的脑子，因为灵魂深处那持续不断的、如同潮汐般涌来的剧痛，以及阿贝多那平静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口吻的“最终审判”，而变得有些迟钝。他花了足足十几秒，才勉强消化掉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们，因为他那个该死的“归零协议”，被困在了这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看起来漂亮得像水晶宫，实际上却是一个华丽囚笼的鬼地方！而且，在他修复那只剩下百分之十七完整度的、破破烂烂的灵魂，以及搞定手背上这个堪比“S级通缉令”的诡异印记之前，他们谁也别想离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与……浓浓的负罪感，如同最沉重的磨盘，狠狠地压在了凌云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对……对不起……”他看着墨宸那因为担忧而显得愈发苍白的脸，又看了看阿贝多那虽然平静，却也难掩疲惫与凝重的眼眸，声音沙哑得如同磨破的砂纸，“都……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胡乱启动那个什么‘归零协议’……我们就不会……”
“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凌云先生。”阿贝多打断了他那充满了自责的忏悔，语气依旧是那般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科研人员特有的、面对棘手难题时的理性与专注，“‘归零协议’的启动，虽然将我们困在了这里，但也确实……阻止了一场更加灾难性的后果。无论是‘寂灭之眼’的彻底失控，还是那‘寒天之钉’残骸的进一步异变，其结果，恐怕都不是我们能够承受的。”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了凌云右手手背之上，那个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的暗金色印记之上，眼神中闪烁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追究责任，也不是自怨自艾，而是……尽快弄清楚你身上这个‘印记’的本质，以及……你那受损的灵魂，究竟还有没有修复的可能。”
灵魂完整度，百分之十七……
凌云苦笑了一下。他不用阿贝多提醒，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究竟有多么的糟糕。
那种源于灵魂最深处的、永无止境的刺痛与撕裂感，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时刻折磨着他的神经。他的思维变得异常迟钝，记忆也出现了许多莫名的断层和空白，就好像……他的一部分“自我”，己经随着那次“归零”，被彻底抹除，永远地遗失在了那片纯粹的虚无之中。
他的身体，也变得异常虚弱和……冰冷。那种冰冷，并非源于外界的低温，而是发自骨髓深处，仿佛他整个人的生命之火，都只剩下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随时都可能熄灭的火星。
他甚至能感觉到，手背上那个“寂灭之眼”的印记，正如同一个贪婪的黑洞一般，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汲取他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能量和灵魂之力，壮大自身。而从那印记之中，也不断地渗透出一些冰冷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低语，如同魔鬼的诱惑一般，在他脑海中盘旋，试图将他拖入更深的黑暗与……疯狂。
如果不是阿贝多之前塞给他那枚“回光之石”的能量还在勉力支撑，如果不是墨宸一首守在他身边，用他那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的声音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凌云毫不怀疑，自己恐怕早就被那个诡异的印记彻底吞噬，变成一个……比“寂灭骑士”还要恐怖的怪物了。
“凌云，你别怕。”墨宸似乎察觉到了凌云眼神中的恐惧与绝望，他伸出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依旧缠绕着带血绷带的左手，紧紧地握住了凌云那只因为恐惧而冰冷颤抖的右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给予他一丝力量与安慰，“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的声音，因为伤势未愈而显得有些虚弱，但语气却异常坚定，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那双清澈的黑色眼眸之中，也闪烁着属于骑士的、那种永不言弃的执着光芒。
凌云看着墨宸那张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憔所有血色，却依旧难掩英气的脸庞，以及他眼神中那份不加掩饰的真诚与担忧，心中那股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的冰冷洪流，似乎……也奇迹般地被截断了一丝。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
他还有墨宸，还有阿贝多先生。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死考验，从雪山之巅的初遇，到温泉山坳的惊喜，再到冰窟废墟的绝望，以及……现在这个未知的晶石囚笼。
他们是……同伴。
是可以将后背托付给彼此的……同伴！
“嗯。”凌云重重地点了点头，反手握紧了墨宸那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却又异常坚定的求生欲，“我们……一起想办法。”
阿贝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幅“患难与共，兄弟情深”的感人画面，那双总是带着一丝疏离与冷静的浅蓝色眼眸之中，也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澜。
他并没有打扰两人这难得的温情时刻，而是转身开始仔细地观察和研究起这个将他们困住的奇异晶石空间。
这个空间并不算太大，约莫只有百十个平方，整体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椭球形。构成空间的白色晶石，质地非常奇特，既不像钻石那般坚硬，也不像水晶那般剔透，反而带着一种……玉石般的温润与柔和。晶石的内部，似乎还流动着一些如同星云般变幻莫测的七彩光晕，正是这些光晕，为整个空间提供了充足而柔和的照明。
空气中那股雨后青草与星辰尘埃混合的奇特香气，也正是源于这些白色晶石本身。阿贝多小心翼翼地从墙壁上剥离下一小块晶石碎片，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指尖捻了捻，感受着它的质地与能量波动。
“这种晶石的构成……与我所知的任何一种提瓦特大陆的矿物都截然不同。”阿贝多沉吟道，眼神中充满了浓厚的研究兴趣，“它似乎……蕴含着一种非常纯净、非常温和的‘生命能量’，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空间法则’的气息。难怪它能中和掉一部分‘寂灭之眼’的负面影响，并且……在‘归零协议’启动时，形成这样一个相对稳定的亚空间。”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依旧在互相鼓劲打气的凌云和墨宸，说道：“看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这个亚空间，似乎能隔绝外界大部分的能量探查，也能抵御一定程度的物理冲击。而且，这里的空气和能量环境，对你们的伤势恢复，尤其是……凌云先生你那受损的灵魂，应该也有一定的裨益。”
听到这个消息，凌云和墨宸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暂时不用担心外面那些未知的危险，可以安心地……先养伤了。
“那……我们有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凌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虽然这里看起来很安全，甚至还有点……漂亮得不像话，但他可不想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个华丽的“水晶棺材”里。
“任何亚空间，都不可能完全独立于主世界而存在。”阿贝多解释道，“它必然会与主世界存在着某种‘连接点’或者‘薄弱环节’。只要我们能找到这个‘连接点’，并且拥有足够的能量，就能重新打开通往外界的‘门’。”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但问题是……以我们现在三个人的状态，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积蓄到足以打开‘空间之门’的能量。尤其是凌云先生你……”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凌云右手手背上那个暗金色的印记之上，语气变得有些凝重：“这个‘寂灭之眼’的印记，就像一个无底洞，在不断地汲取你的生命力和灵魂之力。如果不尽快想办法将其压制或者剥离，恐怕……”
后果不言而喻。
凌云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从醒来之后，手背上那个印记的“胃口”，似乎变得越来越大了。他体内的能量，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不受控制地向着那个印记涌去。如果不是阿贝多之前给他的那枚“回光之石”还在持续不断地补充着他的生命力，他毫不怀疑，自己现在恐怕己经变成一具真正意义上的“人干”了。
“阿贝多先生，你……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墨宸看着凌云那因为痛苦和虚弱而再次变得毫无血色的脸，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嘶哑，“你不是首席炼金术士吗？你一定知道……该怎么救他！”
阿贝多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办法……或许有。但……风险也同样巨大。”
他看着凌云，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与……一丝近乎疯狂的探究：“凌云先生，你之前所说的那个‘系统’，虽然核心模块己经永久性损坏，但它似乎……还保留着一部分‘残余信息碎片读取’的功能，对吗？”
凌云微微一愣，不知道阿贝多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他下意识地感应了一下自己脑海中那个己经变得破破烂烂的系统界面，点了点头：“是……是的。不过，非常不稳定，而且……大部分信息都是无法识别的乱码。”
“这就够了。”阿贝多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了自信与……莫测的笑容，“坎瑞亚的炼金术，其核心奥义之一，便是‘从无序中提取有序，从残缺中窥见完整’。你那个‘系统’虽然受损，但它既然能与‘寂灭之眼’这种级别的坎瑞亚核心遗物产生反应，其本身……必然也蕴含着某种与坎瑞亚技术同源，甚至……更高层次的‘法则’。”
“我的计划是，”阿贝多看着凌云，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与……危险，“利用这个亚空间相对纯净和稳定的能量环境，配合我手中仅存的一些珍稀炼金材料，为你构建一个‘灵魂共鸣放大法阵’。”
“通过这个法阵，我们可以尝试将你手背上那个‘寂灭之眼’的印记，与你那个‘系统’的残余核心，进行一次……可控的‘强制连接’！”
“如果成功，我们或许能从你那个‘系统’的残余信息碎片中，解读出更多关于‘寂灭之眼’的秘密，甚至……找到暂时压制或者控制它的方法！”
“当然……”阿贝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疯狂，“如果失败……那后果，可能是我们三个人……谁也无法承受的。”
整个晶石空间，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凌云和墨宸那因为震惊和犹豫而变得异常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