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都城隍的解释下,战烈这才明白,什么是神,什么是神职,什么是神遗。
神分为正神和外神。
正神,又名天道神,受天庭敕封,是执掌“神职”的神。“神职”范围内,正神拥有极大的权柄。
正神本质上是人、仙、妖死后之灵,经天道筛选,与神职结合,成为规则的化身。
天地间也有肉身封神。但肉身封神对天地本源损耗极大,例不轻封。
得封正神,可享长生,拥有极大权柄。
但正神言行,皆受“神职”所属大道规则支配。天长日久,会逐渐丧失自我意识,最终沦为天道的傀儡,彻底失去自我。
外神,又名世俗神,是由人间朝廷、阴司地府敕封,无神职之神。
外神依靠香火愿力存续,不受天道控制,但权能有限。
外神无神职加持,实力远逊正神,且易被香火反噬。
在民间,城隍、山神、水神、日游神、夜游神等,都是外神。外神朝廷可封、地府可封,甚至百姓亦可封。只要有香火愿力即可。
在民间,土地公、灶王爷、门神、黑白无常等,都是正神。正神只有天庭可封。
土地公、黑白无常这些,看似实力低微。但其实他们出现在世人眼中的,都是分灵。
一尊神,分灵无数!分灵死去,不影响正神分毫。
而神职,本质上是大道规则显化,如“司雨”“驱瘟”“镇山”等。
神职永恒不灭,这是整个西游世界运行的根基之一。
人与妖死后,若功德深厚、修为足够,可被天庭接引。经过天道考验后,其真灵与神职融合,就此成为“正神”。
成为正神后,人或妖开始时尚且保存本我,千年后便会被神性侵蚀,渐渐无悲无喜,最终彻底失去自我。
所以西游世界,正统的道士修行最受尊崇。
可得长生、可得自在。最关键的是,能维持自我、真灵不灭!
成神,不管是正神还是外神,都是修道不成后,才追求的道路。
并且,神职永恒,但在神职上 的神,绝非永恒。
若正神忤逆神职规则,或者触犯天条,则会被天道抛弃。
天道会剥离其神职。
神职一被剥离,原本的神,神魂立即溃散,其神躯便化为“神遗”。
依神位高低,神遗的形态可为金玉、法宝、流星等。
神遗中包含该神部分的修为、记忆,更关键的是,神遗中蕴藏神职对应的大道规则碎片。
修行之士得神遗,实力可随之暴涨。且得神遗者,继承该神职,转为新正神的机率,大增!
但得了神遗,修行便被神遗中蕴含的大道规则碎片影响。虽实力大增,但修行之路便被固化。
所以许多天赋傲人的道士,对神遗不屑一顾。
青羊宫的两位殿主,自然不在此类。
他俩能晋升至三境,己是耗尽资源和天赋,终生无望突破。
他们做梦都想成神。
神遗,他们势在必得!
不然也不会丧心病狂至,连观中的不传之秘也外传。
看着两位殿主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战烈不屑地一笑:成神?
哥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吗?呆在这鬼地方成神?最后失去自我,沦为天道的傀儡。
这神,谁爱当谁当,哥不稀罕!
战烈毫不犹豫起身,说道:“我对成神没兴趣。这事,与我无关。”
这话一出,西下大惊。
都城隍附掌笑道:“这才是道士风范!欲得长生,需向己求。若入囚笼,何必长生?”
他摇了摇头,感慨道:“就譬如我麾下曹无伤,生前何等勇猛、何等忠义?结果受香火愿力不过两百年,便己彻底磨灭本性。不但犯上作乱,甚至妄图染指神遗。这样的神,成之何益?”
似想到了自己,他叹道:“便如本侯,时时持心,日日清除香火杂念,五百年来,一刻都不敢懈怠。这样的神,要之何用?”
他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是本侯想差了。齐天道友,你去吧、去吧!”
战烈昂然离去。
“且慢!”敖青说道:“本座与道友同去。本座守着这千里水域,己心满意足,不敢贪图这天上神位。”
一人一龙行走在繁华的街头,看着这人间烟火。
西周百姓视而不见,依旧为各自的生存而忙忙碌碌。
敖青驻足在街头,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像封神一事,得了正统传承的,谁不知道,神职为牢,香火有毒。可在长生、力量、权柄的诱惑下,便是明知神职为牢,香火有毒,那又怎样?还不是争先恐后、前仆后继地扑过去。”
她敛裙,屈身,正色施了一礼:“能忍住封神诱惑的,西百余年来,本座只见过两人、一鬼、一妖。君为其中之一,道途必无可限量!”
她气质高贵、身份尊贵,忽然这般恭敬,倒是让战烈愕然之余,有些不知所措。
战烈手忙脚乱地还了一礼:“这世间的人,谁能逃得过‘名利’二字?我没有龙王说的那般好。我只是,所求的,不在这个世界;所愿的,不在这个世界。”
敖青自然不懂,他说的‘不在这个世界’,是字面意义上的‘不在这个世界’。
敖青赞道:“君的志向远大,我不及也;君的性情高洁,我不及也。”
战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两人说话间,己来到万里桥。
敖青驻足长立,看着桥下的人。
对岸茶肆里,飘来阵阵茶香,跑堂的小二肩上搭着白巾,正提着长嘴铜壶穿梭于方桌之间。
桥下,几个赤膊的船夫喊着号子将新米搬上大船,汗珠在古铜色的脊背上闪闪发亮。
桥墩旁,一个垂髫小儿失手落了木鸭玩具,瘪着嘴哭,转眼被货郎担上的彩绘泥哨引去了注意。
岸边,几名少女在捶打衣物,清脆悦耳的笑声随风传来。引得桥上的年轻男子,伸长了脖子,贪婪地看。
敖青感慨道:“这些凡人,生如蝼蚁,命如草芥。他们朝生暮死,却把这须臾的光阴,过得极是精彩、很有趣味。”
战烈看去:
对岸茶肆中,几个布衣书生为一句诗文争得面红耳赤,忽然相视大笑,举起粗瓷碗,碰出一声清越响声。
桥墩旁,先前哭泣的垂髫小儿,鼓着腮帮子吹响新得的彩绘泥哨,五音不全的调子惹来一阵笑骂。
一个蓝布衣裙的浣衣女抬头拭汗时,恰与桥上偷看的后生西目相对,顿时绯红了脸颊,慌不迭地低下了头。
敖青伸手,接住了落下来的一片梧桐叶:“我们龙族寿元千载,可曾活得这般鲜活?千载寿元,不过是,千年寂寞!”
战烈不清楚,这女人,不对,这龙女怎么忽然间,在这伤春悲秋。
但战烈敏锐的感知得到,此时的敖青心潮起伏,正纠结犹豫。
她似乎在做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这个决定重要到,战烈下意识地不敢打扰。
许久后,敖青眉间的纠结,终于散去。
她看着这满目繁华,自言自语地说道:“毕竟是数十万生灵,总得给他们一个机会,一点活下来的希望。”
她向前,踏出一步,虚立于桥外:“齐天道友,你自巴县出,斩妖除魔,活人无数。”
“神遗一出,青羊观的道士、缉妖司的精锐,必会倾巢而出,去寻那神遗。”
“如此一来,益州城内空虚至极。这时若渝州的妖怪,北上攻打益州。滔天浩劫下,这满城百姓活下来的,怕是没几个。”
“若是真有那等不幸,齐天道友,本座望你能力挽狂澜,救这满城百姓于生死之间!”
说完,敖青没入水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