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缓缓浸透云梦泽的天际。炊烟从青瓦白墙间蜿蜒升起,在夕阳的余晖里化作缕缕金丝,与远处稻田蒸腾的水汽交织成一幅朦胧的水墨长卷。苏漓烃、江玖泠和外公踩着被晒得温热的田埂往回走,竹篮里的蔬菜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叶片上的水珠在余晖中折射出细碎的彩虹
刚进小院,外公就亮起了廊下的白炽灯。昏黄的光晕里,藤椅上的竹编坐垫微微发亮,墙角的仙人掌盆栽披着层毛茸茸的金边。“小孙儿,去后院把晒的干辣椒收进来,可别让露水打湿了”外公将沉甸甸的冬瓜放在石板桌上,围裙上的补丁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苏漓烃应了一声,穿过爬满丝瓜藤的回廊,空气中飘来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混着青椒爆炒的呛香,首往鼻腔里钻
后院的竹竿上,成串的干辣椒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像一串串跳跃的小火苗。苏漓烃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取下,干枯的辣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忽然,厨房里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透过半开的木窗,他看见江玖泠正围着外公褪了色的蓝布围裙,站在灶台前切土豆丝。她握着菜刀的手微微发颤,案板上的土豆丝粗细不均,最长的足有筷子般长,最短的却碎成了小块
“要这样,手指弯起来,刀贴着指关节,慢慢来”外公站在她身旁,布满老茧的手轻轻覆上她的,带着常年劳作的温度。江玖泠认真地点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再次下刀时,虽然动作依旧生疏,但刀刃与案板接触的节奏明显流畅了些。苏漓烃倚在门框上,看着跳动的灶火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土墙上,忽明忽暗地晃动,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最纯真的童年时光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金黄酥脆的香煎南瓜饼堆成小山,边缘还泛着的焦糖色;油亮喷香的青椒炒腊肉在月光下滋滋冒油,肥瘦相间的肉片裹着暗红的酱汁;碧绿的清炒空心菜带着蒜香,叶脉间还挂着晶莹的油珠。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口砂锅,热气腾腾的冬瓜排骨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奶白色的汤汁里漂浮着红枣和枸杞,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尝尝玖泠炒的土豆丝,第一次下厨,味道竟然还不错!”外公夹起颤巍巍的一筷子,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苏漓烃尝了一口,土豆丝虽然有些生脆,边缘还带着参差不齐的切口,但入口却意外地清甜。他笑着点头:“比我第一次做饭强多了,以后家里的大厨位置非你莫属”江玖泠脸颊染上两抹红晕,用筷子轻轻敲了敲他的碗:“就会打趣我,小心姐姐打你”
米酒的醇香在夜风中散开,外公的故事也跟着流淌起来。“那年在省城当厨工,东家办寿宴,我一个人掌五个灶台......”老人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干枯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结果把花椒当成了盐,差点闯大祸!”苏漓烃和江玖泠笑得前仰后合,江玖泠伸手给外公添酒,月光落在她手腕的银镯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饭后,江玖泠坚持要收拾碗筷。苏漓烃帮着把剩菜放进陶制的碗柜,却被外公拽到院子里的竹躺椅旁。老人摇着蒲扇,仰头望着银河:“小孙儿,你说人死后,是不是真的会变成星星?”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带着某种跨越岁月的惆怅,“你外婆走的时候,我就想,她一定是去天上做星星了,在那里看着我们”
苏漓烃顺着外公的目光望去,浩瀚的星河里,每一颗都像是故人的眼睛。伶舟荷华的温婉、林惜阳的爽朗、洛奕白玄的坚毅,还有那些在与楚氏兄弟对抗中消逝的生命,此刻都化作了天际的微光。“也许吧”他轻声说,胸腔里泛起酸涩的暖意,“他们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好好生活”
这时,江玖泠端着青瓷盘走了出来,上面摆着切成月牙状的西瓜。鲜红的瓜瓤在月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几粒黑色的瓜子像镶嵌的宝石。她先递给外公一块,又在苏漓烃身边坐下,冰凉的瓜汁顺着嘴角流下,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听外公讲村里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谁家的母猪下了崽,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几分烟火气
露水不知何时爬上了院角的牵牛花,将花瓣压得微微低垂。外公打着哈欠回屋休息,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夜里凉,别坐太久”苏漓烃和江玖泠肩并着肩,看萤火虫在草丛间明灭,听稻田里的蛙鸣此起彼伏。苏漓烃突然靠在她肩上,发丝扫过她的脖颈:“这样的日子真好,没有纷争,没有危险,只有简单的幸福”
江玖泠揽住他的肩膀,在他发顶轻轻一吻。远处的山峦己经沉入夜色,只有几盏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他望着这片宁静的乡野,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都在这温柔的夜色里慢慢沉淀。或许生命的真谛,就藏在这样平凡的时光里——在亲人的笑声中,依偎爱人的怀里,在每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