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指尖的金针在烛火下泛着幽蓝，针尖挑开尸骸溃烂的皮肉时，腐臭味里混着丝甜腻。这具从乱葬岗运来的乞丐尸身，骨缝里竟嵌着半片翡翠——与她发间那支簪头的纹路严丝合缝。窗外竹影突然婆娑作响，她反手甩出三枚金针钉在窗框，针尾缠着的药丝绷成杀阵。
"青姑娘验尸，连活人也不放过？"
燕九霄倒悬在房梁上，发梢垂落药汤激起涟漪。他袖中抖出个油纸包，栗子香瞬间盖过尸臭："东厂档头今早在护城河泡发了，心口也长着这玩意。"抛来的玉扳指内壁沾着菌丝，遇烛光竟绽出并蒂莲纹。
青鸾的金针倏地刺向他咽喉，却在触及皮肤时骤然转向，挑开他衣襟露出道新鲜刀伤。"曼陀罗汁混着湘西尸毒，"她碾碎菌丝撒入药鼎，灰烬凝成北斗七星，"陆乘风砍你时，刀上淬了东厂特制的'牵机引'。"
药鼎突然嗡鸣震颤，鼎身药王浮雕的眼珠诡异地转动。燕九霄顺势滚进药柜阴影，看鼎口喷出的紫雾将梁上黑影腐蚀成白骨——五个东厂番子从房顶坠下，绣春刀上的东厂密纹还淌着新鲜血珠。
"曹公公倒是舍得。"燕九霄用翡翠簪撬开番子牙关，舌根下埋着的铜哨刻着药王谷暗记，"拿药王谷死士当信使，比飞鸽传书快三刻钟。"
青鸾的金针己穿透最后一名番子的膻中穴，尸体却突然抽搐着撕开前襟。心口溃烂处钻出墨色甲虫，振翅时洒落的磷粉在墙上拼出八字——"亥时三刻，焚经阁见"。
燕九霄踩着焦木跃上断梁时，瓦砾堆里的《神农百草经》残页正无风自动。他鼻翼微动，在焦糊味里辨出丝龙涎香——这味道上月刚在司礼监掌印书房闻到过。
"青姑娘的父亲若是活着，定要骂你暴殄天物。"
声音从龟裂的丹炉后传来，玄衣人抛来的酒葫芦溅出琥珀色液体。燕九霄接住葫芦的刹那，袖中金丝己缠上来人手腕——触感冰凉似铁，腕骨处嵌着墨家机关齿轮。
"七年前药王谷大火，青老先生临终前托我保管此物。"玄衣人掀开斗篷，露出半张被火舌舔舐过的脸。他掌心的铜匣刻着北斗纹，锁眼形状与翡翠簪头完全吻合。
青鸾的金针突然破空而至，却在刺入铜匣前被磁石吸偏。燕九霄趁机甩出翡翠簪，簪头北斗纹与铜匣凹陷处严丝合缝。机括弹开的瞬间，泛黄的遗书飘落，父亲的字迹却让青鸾瞳孔骤缩——"永陵地宫藏长生秘药"八字墨迹未干，分明是七日后才有的松烟墨。
"龙涎香固墨之术，"燕九霄用簪头挑破遗书夹层，碎屑在药粉里泛出金斑，"能篡改三个月内的字迹。"他突然将药粉撒向丹炉，腾起的青烟中浮现父亲执笔的身影——握笔的左手六指清晰可见。
青鸾倒退半步撞翻药篓，羌活与当归滚落间露出暗格。染血的《天工密录》静静躺着，书页间夹着的金针与她手中这支同出一炉。父亲从来只用右手施针，而这枚金针尾部的缠丝手法，分明是左利手的习惯。
燕九霄挥刀斩断洞顶垂落的毒藤，汁液腐蚀刀刃发出滋滋声响。青鸾举着药鼎在前引路，鼎中菌丝灰烬凝成的箭头忽明忽暗。当第三支火把燃尽时，石壁突然渗出腥甜液体——竟是掺着曼陀罗汁的鹤顶红。
"父亲改建的密道只有三人知晓，"青鸾的金针在石壁刻痕上刮出金粉，"陆乘风半月前刚来求过药。"
密道尽头轰然洞开，寒潭倒映着九具悬棺。燕九霄用翡翠簪撬开棺盖，腐尸怀中的玉瓶刻着药王谷徽记——与河底沉棺中找到的完全一致。青鸾的金针突然震颤，药鼎自动飞向潭心，鼎中药液将潭水染成靛蓝色。
水底缓缓升起青铜机关城，城门北斗锁孔泛着幽光。燕九霄将七支翡翠簪抛向青鸾："令尊用墨家机关城藏真遗书，倒是比陆乘风的诏狱牢靠。"
簪头插入锁孔的刹那，潭水突然沸腾。数十具东厂番子尸体浮出水面，心口菌丝疯狂生长成锁链缠向机关城。青鸾割破指尖将血滴入药鼎，鼎身浮雕的眼珠突然转动，喷出的药雾将菌丝烧成灰烬。
"曹无伤用牵机引操控尸体，"她掀开番子头皮露出机关齿轮，"这些齿轮需用龙涎香润滑。"
燕九霄突然挥刀斩向青铜城门，迸出的火星引燃菌丝灰烬。火光中浮现父亲身影，正在司礼监书房用左手书写——而端坐主位的曹公公，右手小指戴着陆乘风的六指扳指。
青鸾将父亲遗骸的金针浸入药汤，针尾浮现的密文与《天工密录》残页重合。燕九霄嚼着薄荷叶靠在药柜上，看她在铜盆中调配解药："令尊七年前就发现永陵地宫藏着墨家机关城，曹无伤篡改遗书，是要借药王谷之手打开北斗七星锁。"
窗外突然传来夜枭啼叫，三长两短。青鸾的金针射灭烛火，看陆乘风带着锦衣卫撞开药庐大门。燕九霄趁机翻进地道，回头望见青鸾将假遗书投入药鼎——火光中"永陵地宫"西字化作灰烬，而真遗书上的龙涎香正渗入她袖中金针。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药王谷残碑时，燕九霄蹲在古柏上抛接翡翠簪。簪头北斗纹映着霞光，指向皇陵的方向。陆乘风在废墟中掘出的铜匣里，七支伪造的翡翠簪正渗出曼陀罗汁的甜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