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人说干就干，大家天没亮就下地翻地。开荒的兴奋劲头没过几天，现实的巴掌就扇了过来。
坡地上的石头，怎么捡也捡不完。几个人常常锄头没抡几下就是“铿”的一声脆响，震得手掌生疼发麻。
“秋香，这地石头也太多了！锄头都快卷刃了。”
赵老蔫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喘着粗气。
张寡妇撩起衣角擦汗，望着那片刚清理出一半的碎石地。
“是啊，这哪是地，整个一石头窝子。”张寡妇声音带着疲惫。
李乐停下挥舞的锄头，汗水顺着脸颊淌下。她用胳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指向远处。
“这里的石头捡出来堆到坡坎下，正好垒田埂。”
“还能保水土。”李乐不急不躁地补充道。
村里其他人远远看着，李富贵的几个跟班更是得了机会，每日路过都要阴阳怪气几句。
“哟，秋香嫂子，今天有没有刨到金元宝啊？”
“大白天的，光做好梦了！”
奚落的话语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李乐充耳不闻，只顾着手里的活。
李宝国几次气得脸红脖子粗想冲上去理论，都被李乐悄悄拉住。
李宝国只能把心中的不快都使在锄头上。
众人齐心协力，先将清理出来的石块垒成了几道简易的田埂。
经过几天的努力，几家人的地终于平整好了。
但更大的难题接踵而至，浇地的水怎么解决。
将近半个月没下雨了，刚翻整过的土地迅速干裂，种下的几株试种秧苗也蔫巴巴的。
钱瘸子蹲在田边，满脸焦急。
“秋香，再没水，这些苗子可就都完了！”
李乐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整片山坡。她的视线最终停在山坡上方一处常年有些积水的凹地。那里草木似乎比别处更青绿一些。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从她脑中闪过。
“钱叔，赵叔，你们跟我来。”
李乐带着几人走到那片凹地。
“这下面可能有水，咱们往下挖挖看。”李乐用手指了指有积水的地方。
赵老蔫将信将疑地跺了跺脚下的土。
“这能行吗？看着也不像有水的样子。”
张寡妇也有些犹豫。
“是啊，秋香，别白费力气。不如大伙赶紧去水渠那边挑水来浇地。”
“先试试吧，挑水每天也挑不了几桶。”李乐说完拿起铁锹，率先挖了下去。
其他人见状，也只好拿起工具跟着挖。
泥土比想象的要松软，但挖了半天，也不见水的影子。
第二天，日头更毒。
众人挖得汗流浃背，信心一点点被消磨。
“秋香，我看还是算了吧……”张寡妇扔下锄头，声音里有些不耐烦。
“这都快挖了两天了，连一点水都没见着。”
李宝国也有些动摇，望向李乐。
李乐咬着唇，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刘海，但她手上的动作一点都没停。
突然，她手下的触感一变。不再泥土更软了，还有水往外冒。
“有水！”她惊呼一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凑过来。
一股细小的泉水，从挖开的土坑底部慢慢滲了出来。
起初只是湿了一片，渐渐地，水越积越多。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赵老蔫激动得大叫。
众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股泉水虽然不大，但小心积攒起来，应付初期的灌溉己是足够。
水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还有一个大问题在等着他们。这几块地土壤都不太肥。
李乐便教大家如何将秸秆磨碎撒进地里，还收集草木灰以及人畜粪便沤制农家肥。
这些法子村里人不是不懂，只是懒得费那功夫。如今被逼到份上，也只能照做。
金银花苗和草莓种苗的购买也颇费周折。
镇上供销社的货品不仅种类少，瞧着也蔫蔫的，质量堪忧。李乐就想到县城的农技站去碰碰运气。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乐提出了自己要去县城买种苗的事
“我想去一趟县城，到农技站看看有没有更好的种苗。”
蔡婆婆有些担心。
“县城那么远，你一个女娃家……”
“没事干娘，我打听清楚了再去。”李乐态度坚决。
李宝国虽然也担心，但见媳妇如此坚持，最终还是点了头。
“苗不好，前面的功夫都白费。明天我陪你去县城吧。”
“我一个人去就行。你留下和大伙一块修水窖。”李乐有条不紊地安排道。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乐就出发去镇上。她要赶最早一班去县城的公交。
在县城农业技术推广站，李乐凭借着远超年龄的沉稳谈吐，以及对农作物习性的精准描述，让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技术员刮目相看。
“小同志，你小小年纪，懂的还真不少。”老技术员赞许地看着李乐。
“这批金银花苗和草莓种苗都是改良过的好品种，你拿去，好好种。”
老技术员不仅卖给了李乐优质种苗，还额外跟她传授了不少宝贵的种植经验。
李乐心中感激，仔细拿纸笔记了下来。
回村后，几家人看着满载而归的李乐，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大家又继续忙碌了三天，把所有的秧苗都种了下去。
然而，好景不长。
一天清晨，大伙像往常一样下地干活，却发现几株刚试种下的草莓秧苗被连根拔起，扔在一旁。
还有几处田埂也被破坏，原本垒好的石块被挖开缺口。
“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李宝国气得眼睛都红了，抄起一把锄头就要往村里冲。
“我去找李富贵那老王八算账！”
“李宝国！”李乐一把拉住李宝国，“现在去找谁？你有证据吗？”
“去了也只是让他们更得意！”
李宝国牙根咬紧，额头上青筋暴跳。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咱们！”
李乐紧抿着唇，怒火同样在她胸中燃烧，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这明显是村里某些小人的阴损招数，见不得他们几家好。
“事情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李乐声音平静却带着寒意，“但不能明着来。”
“我们得先护好咱们这点东西，剩下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这时，平时不怎么吭声的钱瘸子说话了。
“秋香妹子说得对！我这就去找几只凶悍的土狗来。”
“晚上我就搭个窝棚，睡在这里守着！”
“对，咱们几家轮流，晚上都过来巡夜！”赵老蔫也立刻响应。
尽管风波不断，困难重重，但在李乐的带领和鼓舞下，这支临时凑起来的队伍却越发团结。
那片曾被视为绝地的荒坡，在众人的汗水浇灌下，渐渐长出一片片新绿。
李乐站在田埂上，看着在微风中轻颤的幼苗，拿起锄头，走向另一片待垦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