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她先招惹的他。
可为何她不记得……
茶水在口中碾转然后缓缓咽下，沐浴的那一晚情境陡然在脑中惊现。
那天他也说是她冒犯了。
难不成，在醉后的那晚的梦境……其实根本就不是个梦？
是她酒后乱性主动勾引了周景渊？？！
这也就能解释的通，最近他诸多的反常。
莫非……
温窈不禁羞赧的想。
周景渊喜欢她？
念头一出，温窈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可是掌管靖北军的主帅，虽然不了解他的身家背景，但至少以后找老婆也不会找她这种无依无靠的草根。
这不是现代，支持自由恋爱。
古代贵族，那都是遵循父母之言，讲究门当户对。
而她也不愿意给人当小老婆。
她还想过个消闲、无拘无束的日子呢。总有一天，她还是要离开的。
所以……
无论那层窗户纸背后有什么，以她目前处境还是不要主动捅破的为好。
就保持现在这种状态，一首持续到这个冬天结束后，她如约离开。
想明白自己的选择。
温窈整理好起伏的心情。
放下茶杯，那双澄明剔透的眸子又亮了起来。
温窈轻轻咳了下嗓子，试图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氛围。
“将军大人，既然误会解除。我们握手言和吧！”
“你放心，我对你忠心耿耿，绝不会奉二主！”
温窈突然间温软的好似只乖巧的小鹿，尽然头发有些散乱，也难掩灵动之态。
周景渊瞧着那几番入梦的容颜，只觉一颗心都随着她忽上忽下，再难恢复以往般的平静。
冷峻的眉眼轻微舒展，只是心中依旧是杂苦难言。
他承认当他看见温窈与裴济川在队伍里欢谈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翻涌的怒火所淹没。也承认他刚刚的确是有些情绪失控……
只是他的举动都这般明显。
她，是不明白？
还是装作不明白？
“主子。”
门外应时传来桑青的声音，将周景渊悬在嗓子的话搁浅。
“罗镇将军和刺史有请。”
周景渊又深深的望了眼温窈明媚的脸，才沉声道，“走吧。”
*
罗镇将军将雪林村的村民带去了刺史府。
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罗镇将军无法决定便邀周景渊亲自走一趟。
周景渊此番出军营只带了少许的黑甲卫，一行人乔装打扮来此地并没有声张。
温窈随着周景渊共骑一匹黑色的骏马。
骏马在街上疾驰，冬日里擦脸而过的风打在脸上只觉生疼。
骏马速度太快，温窈坐在前端既兴奋又有些惊恐。后背贴在周景渊的怀中被他紧紧包裹，炙热的胸口让她在颠簸的环境里生起一丝安心。
正当温窈开始试着享受在马儿身上奔波的感觉，忽地从街转角的视野盲区冲出一个人影。
周景渊蓦地拉起了缰绳，另一只手臂如钢铁般紧绷紧紧的环住了她的腰身。
马儿一声嘶鸣抬起了前蹄。
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温窈整个身体失控，幸好有周景渊的保护才避免从马儿身上坠落。
温窈短暂的一声惊呼很快落下。
“没事吧？”周景渊的沉稳的嗓音在耳畔传来。
“我没事，就是被吓到了。”温窈心有余悸的拍了拍猛烈跳动的心口。
还好反应过快，那人影没惨死在马蹄之下。
马儿显然也受了惊，打了好几声鼻响，才渐渐平复下来。
身后跟着黑甲卫见到这变故很快下马，几人瞬间将那窜出的人影围了起来。
这一瞧，才注意到，竟个赤脚的乞丐！
那人衣衫褴褛，不修边幅，头发胡子乱糟糟看着像是个西五十岁的老头。那人穿的单薄，浑身冻得青紫，一双绝望的眼失魂般的盯着这一行人。
“撞死我啊，快撞死我啊！”
赤脚乞丐形迹有些疯癫，见到这么多人将他围了起来，甚至还想逼着众人出手。
“你有刀？来杀了我吧！”
“我一个乞丐命不值钱！”
温窈静默无言。
她瞧着这人倒不是疯癫，更像是在寻死。
周景渊坐在温窈的身后，居高临下的审视那个乞丐。
“你是士卒？”
赤脚乞丐神情一愣，很快又被癫笑所淹没。
“我就是低贱的乞丐，没用的乞丐，早死早超生啊……”
“哈哈哈哈啊哈……”
周景渊冷然视线从形迹疯魔的乞丐身上跳开。
“带他一道去刺史府。”
周景渊拉起缰绳，马儿顺从的在乞丐周身绕开，缓速在这条街上前行。
温窈倒是不明，靠着周景渊宽厚的前襟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以前是士兵？”
“腿伤。”
“他是个跛子，他腿伤一看就是利器所致。”
温窈哦了一声。她刚刚都没注意，只顾着看人家发疯。
“那你带他去刺史府做什么？”
难道也要同雪林村的村民们一道让刺史给安排个住处？
周景渊没有回答，喝的一声，加快了马儿的速度。
温窈猝不及防的又撞进了周景渊的前胸。
穿过长街，走到胡同。
眼前所见登时让温窈心里一咯噔。
那胡同狭窄且长，仿佛是这世界上唯一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如今密密麻麻被同那个冲出的乞丐一样的人群所占领。
周景渊骑着马在这里停驻下，似乎是被周景渊的气势所震吓又或是被马儿所惊，一张张脸就那样带着胆怯和惊吓望着他们。
温窈只觉喉咙中仿佛有根刺，生生扎在了嫩肉里，滚下嗓子都会泛疼。
寒冬的雪地里，那些人就那么的衣着单薄衣衫褴褛的蜷缩在一起。
有年迈的阿婆也有尚在襁褓里的孩童。
一双双眼里早己丧失了生的气息，仿佛他们也知道，这个冬天，就是他们的死期。
“他们……”
温窈不忍看下去。
那份沉重忽然袭来几乎压的她透不过气。
“这只是冰山一角。”
“你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在等死的人。”
温窈忽然想起那日在饭桌上的闲聊，周景渊也只是话说一半就说不下去。
温窈亲眼看到这场面她才明白。
这专属于冬日里的死亡，对于周景渊来说，即使是想伸出援手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