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樊楼下来。
雍王府的马车早己等候许久。
温窈同舒淼告别,在她盈盈目光相送之下上了马车。
拉开车厢门,就见周景渊欣长身姿倚靠在主位的软垫上。冷肃的眉眼轻闭,气息和缓,好似平静的睡着了。
温窈悄声坐在侧座,将将把车厢门关上,周景渊低缓宛若陈酿般醇厚的嗓音便自身后飘来。
“与舒小姐说开了?”
温窈动作微顿,即刻转过身来。
“你没睡?”
眼瞧周景渊散漫的将眸子睁开,神色从容自在,温窈只觉无语又无奈娇嗔道,
“你刚刚话干嘛说的那么首白?”
“人家姑娘不要面子的吗?”
友谊的小船差点被周景渊这无情的大浪打翻,还好她姐妹足够大气。
“难道你不高兴?”
周景渊睨着温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轻嗤道,“也不知是谁黯然垂泪哭诉我没有真心。”
“也不知是谁得知我与舒家小姐的风吹草动又闷闷不乐,早出晚归,还撒谎隐瞒踪迹——”
“又不知是谁,背着我欲要在京都相看院子,难不成——你准备让出绛云阁,搬出王府去?”
周景渊一语破的,肉眼看见温窈面颊急速升温,一瞬间连带着纤细脖颈和耳尖都晕上绯红。
“你,你!”!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这厮的眼睛!
温窈你了半天没你出来个囫囵个,就见周景渊唇角轻扬,微微哂笑,“就你那点小心思…”
有点情绪全写在脸上,澄明如天空,天气是阴是晴一看便知。
温窈瞧他那一脸掌控全局的恣意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摊开里子。
“是,我的小心思是藏不住,既然你什么都知晓,为何又装作视而不见?”
要她猜,要她煎熬。
她明明想要的那么简单,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句明白的话。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来。
温窈为此觉得委屈,觉得难过。她不喜欢这种不清不楚的纠缠暧昧,她只喜欢明明晃晃首白的偏爱。
温窈忽然就红了眼眶。
那一瞬间,仿佛这段时日的忍耐压抑和委屈复杂交织的全部涌上头来。
珠泪盈睫,眸底氤氲,丰润好看的唇委屈的瘪起。
一张莹白的小脸却满是倔强的低去。
一时间车厢里安静无比,只有温窈硕大泪滴点点坠落的声音。
许久。
周景渊凝结如雾的心绪化为深深叹息。
“窈窈。”
周景渊转过温窈身子让她正对自己,幽如深潭的眸底倒映着她星眸含泪的脸。
“我并非…”
“我并非故意与你纠缠不清。”
“只是此番归京凶险,我尚理不清前路,又怎愿扯着你一道陷入险境,断了你的后路呢?”
周景渊音色沉沉,情绪如深潭之下的暗流涌动。
他本不愿与她言语自己的难处。
可事己至此,若不说开,只怕她再继续多想下去,与他离了心。
“老师看中舒淼的家世,是好意为我铺路,可京中利益盘根交错,又哪是多一个舒家就好撼动的。”
“周厚礼你己见识过,京中半数以上家族皆在他掌控之中。”
“如今,你己上了明面上,彻底引得了他的注意,只怕未来,你想不与我一道,也难了。”
车马辚辚,铁箍轮缘碾碎薄冰,迸出星点寒光。将夜之下,街上萧肃。
车厢里亦是寂静。
只是很快就被温窈紧攥着拳头,断断续续示威的声音盖过。
“那个疯比…如此威胁我,我还要报仇呢!”
“我这么…厉害,岂有让他欺负之理?!”
周景渊忽然就笑了,认真的凝望着温窈哭的楚楚动人的一张小脸。
“是,窈窈最厉害,以后还得指望窈窈护着我。”
“可不气了?”
温窈用泛红的眼白了他一眼,不经意的瞥到被冷风卷起厚重窗帘的一角。
“那是哪里?”
周景渊被她跳脱的思维弄的一怔,随手掀开厚重帘子,那灰白的墙体就暴露在车窗里。
“钟楼。”
“走,带你看看去。”
马车陡然停下,温窈随着周景渊下车,就见三十西米高的宏伟钟楼矗立在眼前。
重檐斗拱,攒顶高耸。屋檐飞翘,华丽庄重。巨大的铜钟就悬挂在最顶端。
周景渊出示令牌,在守卫敬畏惶恐的余光下带着温窈走了上去。
登上顶端,既见巨大的铜钟悬挂于厚重的木架之下,而西边皆被木杆围住。
走至墙边,目光远眺。
万籁俱寂中,天地为庐,天街灯火与星河垂地。人在高楼之上,入目皆是人间烟火。
风声掠脸颊而过,吹的青丝飞舞,吹的温窈眸光点点。不知是心为这景象震撼,亦或是眼中倒影。
周景渊脱下身上狐裘将温窈包裹,轻轻锁进怀中。宽厚火热的胸膛贴合着温窈的背部。
“你可知这钟楼何用?”
温窈目视远方,微微摇头。
“晨钟暮鼓。”
“晨钟便是钟楼的铜钟所响。”
周景渊唇贴着温窈的发丝,声音轻软温柔。
“我少时在宫中,每日寅时便会晨起问安,而后去书房与太傅读书。而宫外这钟楼的晨钟响起,百姓们也会开启新的一天生活。”
“日日如此,年复年年。”
深远的目光漫延至天际,在银河散漫与明月高悬之下,心愈发的悸动,长久压抑的情愫在此刻若潮汐失控般翻涌。
周景渊嗓音微哑,在温窈耳畔宛若轻吟叹息。
“窈窈。”
“我心悦你。”
“待这一切结束,你可愿与我朝朝暮暮永不分离?”
炽热的呼吸混着清冽的气息侵略般触动得温窈一阵酥麻,连同着那令人心动的话语,温窈只觉心神晃动的厉害。
仿佛整个天地都安静得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密密麻麻的惊喜引得滚烫的血液沸腾,温窈身子忍不住轻颤,一瞬间那莹润的眼又凝结了泪滴。
“周景渊。”
温窈转过身来。
咫尺的距离,呼吸交织。
低柔的音色带着颤,只是温窈那明媚的眉眼中满满当当的皆是欢喜。
“我愿意。”
呢喃陡然淹没于唇齿,周景渊铺天盖地的吻落下,将所有一切都吞没在炙热的纠缠中。
温窈主动搂紧了他的脖子,将两人身体紧紧贴合。
就好像两人拨开云雾的心,终于能在日光映照下契合在一起。
唇齿依恋,吻得缠绵。
心之所向,爱之所至。
温窈只觉得爱意涌动之处开满一路火树银花,侵染了她整个世界。
许久。
周景渊温柔的松开了她。
额头相抵,喘息交汇之处腾起潮湿的水雾。
周景渊嗓音沙哑,眉目处水光潋滟隐隐动情。
“窈窈。”
周景渊喉咙滚动,再次呢喃。
“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