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腹地的因果潭腾起氤氲水汽，在月光下凝成一片乳白色的帘幕。江无缺踉跄着跪倒在潭边，双手深深插入岸边碎石，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入潭水，竟在水面上激起无数黑色涟漪 —— 那是佛血与道气在因果之力下显化的异象。
“哈...... 哈......” 他喘着粗气，感觉体内有两条巨龙在撕扯脏腑。金色的佛血如熔岩般顺着经脉流淌，所过之处灼烧出细密的伤痕；银色的道气却似寒冰，在骨髓里凝结成霜。阴阳鱼印在眉心疯狂旋转，将他的半边脸映成金红，半边镀成银白，宛如一尊正在分裂的神像。
“不能...... 停下......” 他咬碎第三颗臼齿，任由鲜血顺着嘴角滑落。自从白狐夭的情魄碎片事件后，他便暗自尝试将佛道之力彻底融合，却忘了伽蓝音的警告：“佛道本是两极，强行归一如以卵击石。” 此刻潭水倒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左眼是罗睺的威严，右眼是凡人的痛苦，竟分不清究竟谁才是镜中人。
“江无缺！”
清亮的女声穿透云雾。伽蓝音脚踏莲台而至，净瓶在掌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她看着潭边挣扎的身影，指尖微微发颤 ——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如此狼狈，上一次是在血煞魔尊的血河屠城中。
“别过来！” 江无缺抬起头，眼中金芒与银芒交织，“佛道之力...... 在排斥你......”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撕裂声带。伽蓝音却不为所动，莲台轻轻落在他身侧，净瓶倾斜，一滴甘露落在他眉心。
异变陡生！
甘露触及阴阳鱼印的瞬间，江无缺体内爆发出刺耳的尖啸。金色佛文与银色道纹如被激怒的毒蛇，顺着甘露的轨迹窜向伽蓝音。她急忙结印，琉璃净瓶升空悬顶，洒下一片佛光结界。即便如此，袖口仍被道气割开一道口子，露出皓腕上的佛家卍字纹身。
“你疯了？” 伽蓝音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怒意，“佛道失衡己入膏肓，你还要强行融合？” 她看着潭水中翻涌的因果异象，突然伸手按住江无缺的后心，“听着，用佛力护住心脉，我带你去潭底 —— 那里的因果之力或许能帮你平衡。”
江无缺想要拒绝，却感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他坠入潭水。因果潭的水竟如实质，每下沉一寸，便有无数光尘涌入双目。他看见罗睺被佛道联军镇压的瞬间，看见自己作为江无缺的每一次呼吸，甚至看见伽蓝音在灵山抄经时为他留下的那道批注。
“这是...... 因果回溯......” 他在水中喃喃自语。伽蓝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混着水流的震颤：“因果潭能映照过去未来，但记住，千万不要触碰自己的命魂 ——”
话音未落，潭底突然爆发出强光。江无缺看见两团光芒在深处纠缠，正是罗睺的佛魂与道魂。他下意识地伸手触碰，却见两道光芒如见故人，竟顺着他的指尖钻入体内。
“不！” 伽蓝音惊呼，想要阻止却为时己晚。江无缺感觉丹田处炸开一团惊雷，佛道之力不再是撕扯，而是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在经脉中肆意奔腾。但这并非融合，而是一场屠杀 —— 佛力在清洗道气，道气在污染佛血。
“伽蓝音......” 他在水中艰难转身，看见她眼中的焦急与心疼，“原来...... 罗睺的双魂...... 从未真正分离......”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周围的潭水。因果潭的水面突然沸腾，无数画面在水中闪现：灵山的因果佛珠碎成齑粉，天庭的太极玉珏出现裂痕，而他的身影在每一幅画面中都在分裂与融合。
伽蓝音咬咬牙，将净瓶重重按在江无缺眉心：“以我佛力，渡你心魔！” 净瓶中的甘露如活物般钻入他的识海，在那里凝结成一朵金色莲花，试图镇压暴走的道气。江无缺感觉有冰凉的手抚过他的眼皮，听见伽蓝音在耳边低语：“看看吧，这是你一首抗拒的真相。”
识海中，罗睺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自己（或者说罗睺）在鸿蒙初开时与佛道论道，看见佛道两界如何因恐惧而联手，更看见自己在被分化前一刻，将情魄与战魂碎片撒向人间。最后一幕，是一对夫妇在雪夜将婴儿放在天虚观门前，婴儿的眉心，隐约有阴阳鱼印的雏形。
“原来...... 我从来不是罗睺的转世，而是他从未分开的双魂......” 江无缺的意识在虚实间飘荡，“佛道两界害怕的，从来不是战神重生，而是双魂归一后的‘鸿蒙法印’......”
伽蓝音的声音带着哭腔：“所以他们才要分化你，才要在每一世追杀你！但你现在强行融合，只会让鸿蒙法印提前觉醒，引来佛道两界的绝杀！” 她的指尖亮起佛印，在江无缺胸前刻下往生咒，“听着，我会用甘露暂时封存你的道气，你必须去灵山找师尊 —— 只有他知道如何平衡双魂。”
“不......” 江无缺感觉力量正在流失，但意志却前所未有的清晰，“佛道两界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你。与其任人宰割，不如......” 他突然握住伽蓝音的手腕，眼中金芒大盛，“不如你助我完成融合，我们一起看看，这鸿蒙法印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伽蓝音浑身剧震。她看着眼前少年染血的脸，想起师尊曾说：“若双魂归一，三界将面临浩劫，但也可能迎来新生。” 此刻因果潭的水渐渐平息，江无缺的呼吸趋于平稳，唯有眉心的阴阳鱼印，己从旋转变为静止的太极图。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轻声问，“从此你将成为佛道两界的公敌，再无回头路。”
“我知道。” 江无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血迹斑斑的笑容，“但至少，我不再是任人摆弄的棋子。”
伽蓝音沉默良久，最终取出净瓶中的最后一滴甘露。甘露落在江无缺眉心，化作一道金桥连接佛道双魂。她能感觉到他体内的力量正在重组，不再是对抗，而是相互滋养。这过程危险至极，却又美得令人屏息 —— 金色与银色的光芒在他体内编织成网，宛如鸿蒙初开时的混沌与秩序。
“记住，每七都需要用甘露压制反噬。” 伽蓝音取出一个小玉瓶，“这是我私藏的甘露，用完之前，务必找到师尊。”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 白狐夭的情魄碎片还在觊觎你，下次见面，恐怕不会再留情。”
江无缺接过玉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茧 —— 那是常年抄写经文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想起在须弥幻境中，伽蓝音为他挡住心魔的瞬间，那时她的眼神里有慈悲，也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帮我？” 他脱口而出，“你是灵山弟子，应该希望我被控制，而非觉醒。”
伽蓝音转身走向潭边，莲台在她脚下缓缓升起：“因为我见过真正的‘恶’，而你......” 她回头看他，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金边，“你眼中的光，和他们说的‘恶’不一样。”
话音未落，莲台己升入云端。江无缺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感觉体内的佛道之力正在沉睡，却留下一道温暖的痕迹 —— 那是伽蓝音的佛力，也是她未说出口的信任。
因果潭恢复平静，唯有水面上漂浮的两枚花瓣，一枚是金色，一枚是银色，正随着波纹轻轻碰撞。江无缺站起身，发现腰间多了一串佛珠 —— 伽蓝音的随身之物。他握紧佛珠，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体温，忽然对着虚空低语：“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会走下去。伽蓝音，等我真正平衡双魂之日，便是佛道两界听到‘江无缺’这个名字的时候。”
山风掠过潭面，吹皱一池因果。江无缺踏出潭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的轮廓，竟与记忆中罗睺的战影渐渐重叠。而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灵山的因果佛珠突然全部碎裂，天庭的太极图出现裂痕，白狐夭的狐尾图腾闪过一丝金光 —— 属于鸿蒙法印的传说，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