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之上，蟠桃园的仙雾裹挟着甜腻果香，九重琉璃盏盛满琼浆玉液，在三十六盏天灯的映照下流转着七色光晕。玉帝高坐在凌霄宝座上，冕旒随着微微晃动的身躯轻响，目光扫过阶下跪拜的众神时，藏在袖中的手指正无意识着袖中乾坤鼎的残片 —— 自那日法印共鸣后，这上古神器竟在他掌心寸寸崩裂。
“诸位爱卿，” 玉帝声如洪钟，却掩不住尾音的震颤，“鸿蒙法印现世，罗睺双魂归一，此乃三界千年未有之变局。今日蟠桃盛会，便为商讨如何......”
“自然是除而后快！” 玄清子越众而出，鹤发在殿中罡风中狂舞，拂尘重重扫过玉阶，激起细碎冰晶，“那江无缺身负魔性，任其成长必将重蹈罗睺覆辙！老臣请旨，启用乾坤鼎剩余威能，将其法印彻底炼化！”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托塔天王李靖握紧玲珑宝塔，目光警惕；太白金星捋着胡须连连摇头；而灵山方向来的迦叶尊者，却只是双手合十，闭目诵经，檀香从他周身缓缓渗出，与瑶池仙气缠绕成诡异的漩涡。
“玄清子道长此言差矣。” 伽蓝音身着素白袈裟，自佛道两派的对峙间隙缓步上前。她手中琉璃净瓶泛起温润的金光，每走一步，玉阶上便绽放出莲花虚影，“江无缺虽承罗睺双魂，但他以凡人心性融合佛道，并未陷入癫狂。贫僧在昆仑山亲眼所见，他......”
“亲眼所见？” 玄清子冷笑打断，袖口甩出一道符篆。符纸在空中化作秦九霄与江无缺激战的画面：雷光与金光交织，秦九霄的长枪被震碎，江无缺周身缠绕的法印虚影将天地染成混沌之色，“这等破坏力，与当年罗睺屠尽三千仙神何异？伽蓝音菩萨莫不是被那小子迷惑了心智？”
伽蓝音脸色骤变，琉璃净瓶剧烈震动，瓶中青莲花瓣片片飞散。她刚要反驳，却见秦九霄踏着雷光出列。往日懒散的眉眼此刻凝满寒霜，腰间新换的长枪泛着幽幽蓝光：“玄清子长老，当日若不是江无缺主动压制力量，只怕整个昆仑山都要化作齑粉。他......”
“够了！” 玉帝猛地拍案，九龙蟠柱上的明珠同时炸裂，“秦九霄，你三番五次维护逆贼，莫不是与他勾结？” 玉帝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轰鸣，整座凌霄殿剧烈摇晃，蟠桃园的桃枝竟开始逆向生长，粉红花瓣化作血色雨点簌簌落下。
“是鸿蒙法印！” 迦叶尊者终于睁眼，瞳孔中映出殿外天空浮现的巨大法印虚影。江无缺的面容在法印中央若隐若现，眉心的鸿蒙纹路与玉帝袖中乾坤鼎残片同时发出共鸣，震得玉帝踉跄起身，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玄清子趁机祭出太极图，银白阴阳鱼在殿中飞速旋转：“陛下！此乃天赐良机！趁他法印未稳，老臣愿率三十六重天兵，以太极图困其灵识，乾坤鼎炼其法身！” 说罢，太极图化作巨网笼罩整个瑶池，无数道纹如锁链般垂落，首取法印虚影。
伽蓝音见状，双手结出 “不动明王印”，琉璃净瓶喷出千丈佛光：“佛道同源，岂可赶尽杀绝！” 佛光与道纹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凌霄殿的穹顶撕开一道裂缝。迦叶尊者叹息着挥动佛珠，金色经文自空中浮现，试图平息两方争斗，却被玄清子的拂尘扫得支离破碎。
秦九霄怒吼一声，长枪化作雷龙冲向太极图：“你们这群迂腐之辈！若真杀了江无缺，谁来制衡幽冥界？血煞魔尊的大军此刻恐怕己在......” 话未说完，雷龙便被太极图的阴阳之力绞碎，秦九霄口吐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南天门的石柱上。
就在佛道两派打得难解难分之际，法印虚影中的江无缺突然睁开眼。他的眼神平静如水，却让所有争斗的神仙不寒而栗。只见他抬手轻挥，太极图瞬间崩解成万千光点，迦叶尊者的佛珠、伽蓝音的佛光、玄清子的道纹，在他指尖化作一缕青烟。
“够了。” 江无缺的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又似在每个人耳边低语。他的身影自法印中踏出，道袍上还沾着昆仑山的尘土，眉心的鸿蒙法印却散发着让天地臣服的威压，“我来，不是为了争斗。”
玄清子睚眦欲裂，祭出压箱底的诛仙剑：“狂妄小辈！当年罗睺都陨落在诛仙阵下，你......” 诛仙剑尚未出鞘，便在江无缺的注视下寸寸碎裂。老道长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黑血 —— 那是道心崩裂的征兆。
玉帝看着江无缺一步步逼近，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强撑着威严：“你既来天庭，可知擅闯凌霄殿该当何罪？”
“我来，是想告诉诸位。” 江无缺站在玉阶之下，目光扫过众神惊恐、愤怒、疑惑的面孔，“鸿蒙法印非善非恶，它只是一面镜子。你们害怕的不是我，而是自己心中的恐惧。” 他抬手虚握，玉帝袖中的乾坤鼎残片自动飞出，在他掌心重新拼合，却化作一枚温润的玉珏，“看看吧，这才是神器本该有的模样。”
迦叶尊者双手合十，眼中泛起泪光：“善哉善哉，施主竟能参透法印真谛。当年盘古开天辟地，留下鸿蒙道韵，本就是为了让众生......”
“住口！” 玄清子突然扑向江无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淬毒的匕首，“我玄清一脉守护天道十万年，容不得你这逆贼......”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在距离江无缺三寸处凝滞，瞳孔中倒映着对方悲悯的眼神。
“执念太深，便成魔障。” 江无缺轻轻一叹，玄清子周身缠绕的道纹竟开始消散，化作点点星光没入天地间。老道长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千年的修为正在飞速流逝，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且慢！” 伽蓝音突然挡在江无缺身前，琉璃净瓶洒出甘露护住玄清子，“他虽偏执，但罪不至死。” 她转头看向江无缺，目光中既有担忧又有期待，“施主己证道果，何必......”
“我不会杀他。” 江无缺收回法印，天地间的异象渐渐平息。他将玉珏抛向空中，玉珏化作万千光点，融入每位神仙的灵台，“我只是让他看清自己的心。” 他望向玉帝，眼神中带着看透岁月的沧桑，“三界需要的不是被恐惧支配的秩序，而是真正的平衡。”
玉帝瘫坐在宝座上，冕旒歪斜。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少年，早己不是那个能被乾坤鼎炼化的蝼蚁。沉默良久，他艰难道：“那你...... 究竟想要什么？”
“开放天门，允许三界自由往来。” 江无缺的声音在凌霄殿回荡，“废除仙凡之隔，让佛道之术不再是少数人的私产。众生共参大道，方能真正长治久安。”
殿内陷入死寂。托塔天王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太白金星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迦叶尊者闭目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快。良久，秦九霄突然大笑起来，雷光在他周身欢快跳跃：“好！我秦九霄第一个支持！早就受够了这无聊的天规！”
伽蓝音看着江无缺坚定的背影，想起在昆仑山因果潭的那个夜晚。那时的他还在生死边缘挣扎，如今却己能谈笑间改写三界秩序。她双手合十，轻声道：“贫僧代表灵山，附议。”
玉帝盯着江无缺掌心流转的鸿蒙法印，喉结滚动。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准了。” 他的声音沙哑，仿佛苍老了数百岁，“即日起，废除仙凡禁制，开放三十三重天......”
凌霄殿外，血色桃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祥瑞。江无缺望着焕然一新的天庭，心中却无半分喜悦。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血煞魔尊的威胁、白狐夭的阴谋、还有佛道两派根深蒂固的成见...... 但至少，他己经迈出了第一步。
转身离开时，他听见伽蓝音在身后轻唤：“施主......”
“叫我江无缺就好。” 他回头一笑，眉心的鸿蒙法印闪过微光，“一个想要改变世界的凡人。”
凌霄殿的门缓缓关闭，将众神复杂的目光隔绝在内。江无缺踏着祥云走向人间，身后，是一个即将翻天覆地的三界；前方，是数不清的挑战与未知。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因为他相信，只要心中有光，哪怕是鸿蒙法印这样的绝世力量，也能成为照亮众生的火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