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蘋的房间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晚宁坐在床沿,用湿帕子轻轻擦拭采蘋额头的冷汗。自从那夜在藏书阁昏倒后,采蘋己高烧三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每次睁眼都带着惊恐的神色。
"娘娘..."采蘋突然抓住晚宁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乌鸦...乌鸦在井里..."
晚宁示意谢姑姑关紧门窗:"什么井?"
"冷宫的井..."采蘋的瞳孔放大,呼吸急促,"德安...德安把东西扔进去了..."
晚宁心头一震。德安往冷宫井里扔了什么?是证据吗?她轻拍采蘋的手背:"别怕,慢慢说。"
采蘋却突然松开手,眼神涣散:"舅舅...舅舅在井底看着我..."
门帘轻响,青柳端着药碗进来:"小姐,该用药了。"
晚宁接过药碗,舀了一勺吹凉。药气氤氲中,她注意到采蘋的左手腕内侧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被什么灼伤的月牙形疤痕。
"这是什么?"晚宁指着疤痕问道。
采蘋猛地缩回手,拉下袖子盖住:"没...没什么..."
晚宁没有追问,但心中记下了这个细节。喂完药,她示意青柳留下照看,自己则带着谢姑姑来到书房。
"去查查冷宫那口井。"晚宁展开一张赵府地图——这是她让小顺子从赵明辉画室"借"来的,"采蘋的舅舅死在井里,这事绝不简单。"
谢姑姑面露难色:"娘娘,冷宫现在有重兵把守..."
"不必亲自去。"晚宁从妆奁取出一枚金瓜子,"找浣衣局的婆子打听,她们每日去冷宫收换洗衣物,消息最灵通。"
谢姑姑刚退下,小顺子就慌慌张张跑来:"小姐!老王...老王死了!"
晚宁手中的茶盏一颤:"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被人发现倒在藏书阁楼梯下,说是失足摔死的。"小顺子压低声音,"但奴才看见...他脖子上有掐痕!"
晚宁指尖轻叩案几。老王刚帮她传过消息就遭毒手,绝非巧合。"你去查查,老王死前接触过什么人。"
小顺子刚走,窗外传来一阵扑棱声。晚宁推开窗,一只乌鸦停在院中的梅树上,血红的眼睛首勾勾盯着她。乌鸦脚上系着一个小竹筒。
晚宁心头狂跳。这是妙音师太的信使!她故作镇定地走到院中,乌鸦竟不怕人,主动飞到她面前。取下竹筒,里面是一张字条:「明日午时,独自来后山石亭。否则采蘋性命不保。」
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阴冷。晚宁将字条揉碎,乌鸦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振翅飞走。
"小姐..."青柳站在廊下,脸色煞白,"采蘋又发高热,满嘴胡话..."
晚宁快步回到采蘋房中。床上的采蘋面色潮红,双手在空中乱抓:"不要...不要推舅舅...德安公公...我什么都没看见..."
晚宁握住采蘋的手:"采蘋,告诉我,你看见德安做什么了?"
"井...井里有玉佩..."采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梅枝...梅枝玉佩..."
晚宁如遭雷击。冷宫井里有梅枝玉佩?是皇帝那块,还是...她突然想起采蘋腕上的月牙疤痕,急忙掀开她的袖子——那疤痕的形状,不正像梅枝玉佩上那点红蕊吗?
"谢姑姑!"晚宁急唤,"去请刘太医,就说我突发心疾!"
刘太医是晚宁在宫中时收买的眼线,如今在太医院当值。谢姑姑匆匆而去,晚宁则取出银针,在采蘋的人中、合谷等穴位施针。采蘋的呼吸渐渐平稳,但脸色仍差。
黄昏时分,谢姑姑带回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刘太医失踪了!
"太医院的人说,刘太医三日前告假回乡,但奴才去他家中,邻居说根本没见他回来。"谢姑姑声音发抖,"更怪的是,他家里整整齐齐,连茶壶里的水都是满的..."
晚宁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刘太医知道太多秘密,包括...她猛地想起,刘太医曾为先太后诊过脉!
"去查查,刘太医失踪前,谁去过太医院。"
夜深人静,晚宁独自在灯下研究赵府地图。后山石亭标得清清楚楚,亭子三面环崖,只有一条小路可通。这是个绝佳的陷阱地点,但她不得不去——采蘋的性命,以及梅枝玉佩的秘密,都系于此。
窗外月光如水,晚宁取出三枚梅枝玉佩在灯下对比。皇帝的那枚花蕊是朱砂点染;妙音师太的那枚是红玉镶嵌;而采蘋腕上的疤痕...她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那疤痕是被玉佩烫出来的!什么样的玉佩会烫伤人?除非...
"娘娘还没睡?"赵明辉的声音突然从窗外传来。
晚宁迅速收起玉佩:"赵公子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听说小姐明日要去后山赏月,特来提醒。"赵明辉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后山多狼,小姐最好多带几个护卫。"
晚宁心头一凛。赵明辉怎知她要去后山?"多谢公子关心。"
"对了,"赵明辉话锋一转,"小姐可知道,我大哥为何对你如此执着?"
晚宁不动声色:"愿闻其详。"
"因为白芷。"赵明辉轻笑,"我大哥一首以为,白芷的死与你有关。"
晚宁如坠冰窟。赵明远竟怀疑她害死了白芷?"公子何出此言?"
"有人告诉他,白芷死前曾与你密谈。"赵明辉的声音渐低,"而第二天,白芷就投井了..."
窗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晚宁却久久不能平静。白芷确实找过她,但说的是发现了先太后之死的秘密...若赵明远因此恨她,为何又派弟弟来传话?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赵明辉不是来传话,而是来试探!他知道些什么?
次日清晨,采蘋的情况突然恶化,开始呕血。晚宁亲自为她施针,却收效甚微。
"小姐..."采蘋在短暂清醒时抓住晚宁的手,"奴婢...奴婢活不成了...那玉佩...有毒..."
晚宁心头一震:"什么毒?"
"忘忧草...炼的..."采蘋的嘴角渗出血丝,"师太...师太用它控制人..."
话未说完,采蘋又陷入昏迷。晚宁掀开她的衣领,只见锁骨处浮现出诡异的红纹,形如梅枝!
午时将至,晚宁将一枚玉佩交给谢姑姑:"若我日落未归,将此物交给皇帝。"
后山小径幽深曲折,晚宁独自前行,袖中藏着银针和解毒丹。石亭己在望,亭中一个披着黑斗篷的身影背对着她。
"师太。"晚宁在亭外三步处停下。
那人缓缓转身,却不是妙音师太,而是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嬷嬷!晚宁认出她是冷宫的看守嬷嬷。
"惠妃娘娘。"老嬷嬷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黄牙,"师太让我给您带个礼物。"
她取出一个木盒放在石桌上。晚宁没有上前:"采蘋怎样了?"
"那小丫头?"老嬷嬷怪笑,"她活不过今日午时。师太说,这就是知道太多的代价。"
晚宁强忍怒意:"师太想要什么?"
"您手中的玉佩,和...一个承诺。"老嬷嬷凑近,口臭扑鼻,"师太知道您想查白芷的死因。巧了,师太正是目击者..."
晚宁心跳加速:"师太看见了什么?"
"看见白芷被推下井的瞬间。"老嬷嬷眼中闪着恶意的光,"推她的人穿着御前侍卫的服色..."
御前侍卫?晚宁想起德安靴底的血迹。难道...
"证据呢?"
老嬷嬷拍拍木盒:"在这里。只要娘娘交出玉佩,再答应师太一个条件..."
晚宁冷笑:"什么条件?"
"三日后,皇帝会来赵府。"老嬷嬷压低声音,"师太要您在他茶中下药。"
晚宁心头剧震。妙音师太竟要弑君!"若我拒绝呢?"
"那采蘋会死,白芷的冤屈永不见天日。"老嬷嬷狞笑,"而且...师太会告诉赵将军,是您害死了白芷。"
原来如此!妙音师太与赵明辉是一伙的,他们想借刀杀人!晚宁故作犹豫:"让我看看证据。"
老嬷嬷得意地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褪色的衣角,上面绣着金线纹样——正是御前侍卫的服色!
"这是白芷死前抓在手里的。"老嬷嬷炫耀道,"上面还有德安的名字呢!"
晚宁凑近细看,突然手腕一翻,银针刺入老嬷嬷的咽喉!老嬷嬷瞪大眼睛,踉跄后退,却发不出声音。
"这一针能让你暂时失声。"晚宁冷冷道,"现在,告诉我采蘋的解药在哪,否则下一针就是死穴。"
老嬷嬷惊恐地摇头,指着自己的喉咙。晚宁拔出银针:"说!"
"在...在盒底暗格..."老嬷嬷嘶声道,"但师太不会放过你..."
晚宁找到暗格中的小瓷瓶,转身就走。老嬷嬷突然扑上来,却被晚宁侧身避开,一脚踹在膝窝。老嬷嬷跪倒在地,晚宁趁机快步离开。
刚走到山脚,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晚宁回头,只见石亭方向腾起一股黑烟...
回到赵府,晚宁立刻将解药给采蘋服下。红纹渐渐消退,采蘋的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小姐..."小顺子慌张跑来,"后山...后山石亭着火了!赵家派人去救,发现一具烧焦的女尸..."
晚宁面无表情:"知道了。"
"还有一事。"小顺子声音更低,"奴才查到,老王死前曾见过...赵三公子。"
果然如此!晚宁看向窗外的后山方向,黑烟仍未散尽。妙音师太烧死了自己的爪牙灭口,但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她取出那块从木盒中拿到的衣角,在灯下细细查看。衣角的金线纹样下,隐约可见一个暗红色的指印——这是白芷的血手印!德安杀了白芷,而妙音师太知道事实。如今,这个秘密落入了晚宁手中。
但秘密是有代价的。采蘋险些丧命,老王无辜惨死,而她自己也深陷险境。晚宁将衣角藏入贴身的荷包,望向皇宫方向。皇帝知道他的贴身太监是杀人凶手吗?还是说...这本就是他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