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龙涎香比往日更浓,熏得晚宁有些头晕。她垂首站在殿中心,能听见皇帝翻阅奏折的沙沙声。己经过去一刻钟了,皇帝仍未开口。
"林昭仪怎么说?"皇帝突然发问,声音不辨喜怒。
晚宁恭敬回答:"回皇上,林昭仪答应写信给林节度使。"
"嗯。"皇帝放下奏折,"她看起来如何?"
"气色尚好,只是..."晚宁斟酌着词句,"似乎有些寂寞。"
皇帝轻笑一声:"寂寞?"他站起身,走到晚宁面前,"你知道她为何住在静心斋吗?"
晚宁摇头。
"因为她与贤妃是表姐妹。"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而贤妃的兄长,正是谢云峰。"
晚宁心头一震。原来如此!难怪贤妃听到林昭仪的名字时反应那么奇怪。
"皇上告诉臣妾这些..."
"因为朕要你明白,"皇帝打断她,"后宫中的每一个人,都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转身走向窗边,"包括你。"
晚宁的后背渗出冷汗。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警告她吗?
"臣妾愚钝..."
"你不愚钝。"皇帝转身,目光如炬,"相反,你太聪明了。聪明到让朕不得不防。"
晚宁扑通跪下:"臣妾对皇上忠心耿耿!"
"起来。"皇帝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朕不是在责怪你。"他走回案几前,取出一卷画轴,"看看这个。"
晚宁起身,接过画轴展开。那是一幅山水图,落款是"谢云峰"。
"这是..."
"谢将军的遗作。"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怀念,"他不仅是名将,更是难得的才子。"
晚宁不解其意:"皇上为何给臣妾看这个?"
"因为朕要你知道,"皇帝的眼神变得深邃,"谢将军之死,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晚宁的手微微发抖。皇帝知道她在查谢将军的死因?
"臣妾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皇帝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谢将军的遗物,朕保存了七年。现在,朕把它赐给你。"
晚宁震惊地接过玉佩。玉佩温润如水,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背面刻着"忠勇"二字。
"皇上,这..."
"收好它。"皇帝的声音不容置疑,"从今日起,你不仅是朕的才人,更是朕的眼睛和耳朵。"
晚宁的心跳如鼓。皇帝这是在...收买她?还是试探她?
"臣妾惶恐..."
"不必惶恐。"皇帝走回龙椅坐下,"朕只问你一个问题:谢姑姑临死前,可曾给过你什么东西?"
晚宁的血液瞬间凝固。皇帝怎么知道谢姑姑临终见过她?
"回皇上,谢姑姑只说了几个字...让臣妾把证据交给淑妃娘娘。"
"是吗?"皇帝的眼神变得锐利,"没有别的东西?"
晚宁摇头:"没有。"
皇帝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很好。"他挥了挥手,"退下吧。记住,今日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晚宁行礼退出,后背己被冷汗浸透。皇帝的恩威并施,让她既困惑又恐惧。那块玉佩像块烫手的山芋,藏在袖中让她坐立不安。
回到寒香院,晚宁立刻命人准备热水沐浴。她需要独处,好好思考今日的一切。
浴桶中,晚宁反复回想皇帝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赐她玉佩,是信任还是试探?提到谢将军,是警告还是拉拢?还有那个关于谢姑姑的问题...
晚宁突然从水中坐起。皇帝问"谢姑姑临死前可曾给过你什么东西",莫非是在找那块翡翠碎片?那块从贤妃木盒里找到的碎片!
她匆忙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裳,从暗格中取出那块碎片。在烛光下仔细观察,晚宁发现碎片边缘确实刻有细小的纹路——像是某种标记。
"翡翠匣..."晚宁喃喃自语。这碎片会不会就是华妃用来下毒的翡翠酒具的一部分?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晚宁警觉地抬头,看见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
"谁?"她厉声喝道,同时迅速将碎片和玉佩藏好。
没有回答,只有一张纸条从窗缝塞了进来。晚宁取下纸条,上面写着:"玉佩有诈,勿带身边。"
字迹与前几次相同。晚宁皱眉。这神秘人怎么知道皇帝赐她玉佩?难道他/她就在御书房附近?
正思索间,小顺子匆匆跑来:"才人小主!出大事了!赵将军的军队在百里外遭遇伏击,赵将军本人...被生擒了!"
晚宁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两个时辰前!"小顺子兴奋地说,"听说林节度使临阵倒戈,与朝廷大军前后夹击,赵将军措手不及!"
林节度使!晚宁心头一震。林昭仪的信这么快就起作用了?
"皇上怎么说?"
"皇上龙颜大悦,己经下旨犒赏三军了!"小顺子压低声音,"还有...华妃在狱中自尽了。"
晚宁倒吸一口凉气。华妃自尽?这未免太巧了!
"怎么自尽的?"
"听说是用簪子刺破喉咙。"小顺子打了个寒战,"发现时,血都流干了..."
晚宁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发间的银簪。华妃那样的人,会轻易自尽吗?还是说...有人怕她供出更多秘密?
"备轿,我要去见淑妃。"
凝香阁内,淑妃正在修剪一盆兰草。见晚宁进来,她放下剪刀:"听说赵将军被擒了?"
晚宁点头:"娘娘己经知道了?"
"后宫没有秘密。"淑妃示意她坐下,"尤其是这种大事。"
晚宁犹豫了一下:"娘娘,华妃她..."
"死得好。"淑妃冷笑,"省得审问时牵连无辜。"
晚宁心头一跳。淑妃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娘娘,臣妾今日见了皇上..."
"我知道。"淑妃打断她,"皇上赐了你一块玉佩,对不对?"
晚宁瞪大眼睛。淑妃的消息竟如此灵通!
"是..."
"拿来我看看。"
晚宁取出玉佩,淑妃接过后仔细端详,突然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娘娘发现什么了?"
淑妃将玉佩还给晚宁:"这玉是谢将军的不假,但..."她压低声音,"里面被下了蛊。"
晚宁的手一抖,玉佩差点掉落:"蛊?"
"一种南疆秘术。"淑妃的眼神变得锐利,"佩戴久了,会慢慢侵蚀神志,最终变成下蛊者的傀儡。"
晚宁如坠冰窟。皇帝竟想控制她的心智!
"娘娘如何知晓?"
"我自有消息来源。"淑妃转身从多宝阁取出一块黑石,"这是'镇魂石',能克制蛊毒。你随身带着,可保无恙。"
晚宁接过黑石,触手冰凉:"多谢娘娘。"
"不必谢我。"淑妃的眼神复杂,"我只是在赎罪。"她突然转开话题,"贤妃今日可好?"
"好些了,只是还很虚弱。"
淑妃点头:"去看看她吧。记住,玉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离开凝香阁,晚宁的心情更加沉重。皇帝的"恩赐"竟是毒计,淑妃的"援手"又藏着什么目的?还有那个神秘人...
贤妃寝宫内药香依旧。贤妃靠坐在床头,正在喝药。见晚宁进来,她放下药碗:"你来了。"
晚宁行礼:"娘娘气色好多了。"
"多亏你的解药。"贤妃示意宫女退下,"听说赵将军被擒了?"
晚宁点头:"林节度使临阵倒戈。"
贤妃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林放一向识时务。"她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娘娘!"晚宁连忙递上帕子。
贤妃摆摆手:"无碍。"她擦去血迹,"皇上今日召见你了?"
晚宁犹豫了一下:"是。皇上赐了臣妾一块玉佩,说是谢将军的遗物。"
贤妃的眼神陡然锐利:"玉佩?什么样的玉佩?"
晚宁描述了一番。贤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果然如此。"
"娘娘知道这玉佩?"
"太知道了。"贤妃冷笑,"这玉本是谢家祖传之物,兄长随身佩戴。他死后,玉佩不翼而飞..."她盯着晚宁,"现在皇上把它赐给你,是何用意?"
晚宁不敢说出蛊毒之事:"说是...让臣妾做他的眼睛和耳朵。"
贤妃突然抓住晚宁的手腕:"小心皇上。"她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尤其是那玉佩,千万不要..."
话未说完,贤妃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晚宁身后。晚宁还未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一声弓弦响动——
一支箭破窗而入,正中贤妃胸口!
"娘娘!"晚宁惊呼,连忙扶住倒下的贤妃。
贤妃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晚宁俯身去听,只听见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翡翠...匣...七...日..."
贤妃的手突然垂下,眼睛缓缓闭上。晚宁的眼泪夺眶而出。又一个保护她的人,死在了她面前!
窗外,夜色如墨。晚宁紧紧攥着那块镇魂石,心中燃起一团怒火。无论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她都要让对方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