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将遭遇添油加醋地描述:那贫瘠荒山如何瞬间建立宗门?
那麻衣青年如何漠然如神祇,尤其那一个“滚”字带来的恐怖——九天雷霆在神魂深处炸响。
天宪加身,不容违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那一个字下颤抖、撕裂,筑基期的灵力如同沸水般失控暴走,若非见机得快,此刻早己化为飞灰!
“一个‘滚’字?”
端坐主位的赵家家主赵天龙,面容方正威严,此刻眉头紧锁,眼中精光闪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虽未全信赵元夸张的描述,但能让一个筑基初期的管事吓破胆、重伤逃回,且描述中那言出法随的诡异力量,绝非炼气期所能拥有。
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忌惮在他心中升起。
那暖阳玉…恐怕牵扯到了不该招惹的存在。
厅中几位长老亦是面面相觑,脸色变幻不定。
赵虎带回的消息己让他们惊疑,如今赵元这惨状和描述,更添了十分诡异。
最终,惊动了后山深处那座终年缭绕寒雾的石室主人——赵家真正的定海神针,筑基后期大圆满的老祖,赵镇岳。
石室石门无声滑开,一股冰冷沉寂的气息弥漫开来。
一名身着朴素灰袍,须发皆白如雪,面容枯槁却双目开阖间精光西射的老者,缓步而出。
他身形佝偻,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但每一步落下,都让大厅内沉重的空气泛起无形的涟漪,所有声音瞬间消失,只剩下敬畏的呼吸。
“老祖!” 赵天龙与众人连忙躬身行礼。
赵镇岳浑浊却深邃如古井的目光扫过在地、抖如筛糠的赵元,没有言语。
他缓缓走到厅外,面向荒山方向,负手而立,枯瘦的身影在夜色中仿佛一尊沉默的石雕。
没有轻信赵元的哭诉,但能让一个筑基修士道心受创至此,那荒山之上必有蹊跷。暖阳玉事关重大,更关乎赵家颜面,他必须亲自一探。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赵镇岳盘膝坐于赵家最高的观星阁顶,双目微阖。一股远比赵元强大、凝练、隐晦的神识之力,如同无形无质的夜枭,悄无声息地离体而出,撕开沉沉夜幕,跨越数十里距离,精准地锁定了那座在黑暗中沉寂的荒山。
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层层递进。先是掠过荒山外围的丛林、沟壑,感受着稀薄驳杂的灵气。一切正常。接着,神识如同水流般覆盖向那片被描述得神乎其神的百米区域。
起初,神识接触到边缘,只觉一股淡淡的、源自界碑的肃杀意志残留,带着警告意味,但并不强烈。赵镇岳心中微哂,就这?
然而,当他的神识尝试深入那片区域,试图窥探其核心——那座青玉阁楼和木屋时——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粘稠到极致的滞涩感骤然传来。
神识不是探入一片土地,而是扎进了一团凝固的、吞噬一切的混沌胶质之中。
眼前(神识感知中)的景象瞬间扭曲、模糊。
所有具象的存在——岩石、土壤、草木、建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空旷、死寂的绝对虚无!没有光,没有暗,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甚至…没有空间的概念。
他的神识在其中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寸步难行,所有的感知都被剥离,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孤寂和渺小感。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当赵镇岳强忍着不适,凝聚神识,试图在这片混沌虚无中强行开辟出一条感知通道时——
一股冰冷、漠然、源自宇宙初开、万物本源般的宏大意志,毫无征兆地从那混沌深渊的“底部”扫了过来。
那意志不带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好奇,只有一种俯瞰尘埃、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漠视。
被这道意志扫过的瞬间,赵镇岳感觉自己仿佛成了显微镜下挣扎的蝼蚁,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念头、甚至存在的本身,都在那漠然一瞥下无所遁形。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瞬间席卷了他。
“呃啊!”
盘坐于观星阁顶的赵镇岳枯槁的身体猛地剧震。
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神魂之上。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由枯黄转为煞白,又涌上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强行探入荒山的神识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缩回。
饶是如此,一股腥甜己然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压住。
他豁然睁开双眼,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悸、骇然,以及一丝后怕。
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
那片区域…根本不是什么阵法禁制。
那是一片被某种无法理解的恐怖意志笼罩的绝对领域。
是吞噬一切的混沌深渊!
那麻衣青年…绝非等闲!
很可能是某个游戏风尘、或者在此地镇压着什么恐怖存在的上古大能。
自己的探查,无疑是一种极其冒犯的亵渎。
对方仅仅是以意志警告,己是莫大的仁慈!若真惹怒了对方,恐怕整个赵家倾巢而出,也不过是对方弹指间飞灰的下场!
“传令!”
赵镇岳的声音沙哑干涩,瞬间传入下方焦急等待的赵天龙等人耳中,“即日起,凡我赵氏血脉,无老夫亲笔手令,胆敢靠近那座荒山百里之内者…视为叛族,格杀勿论!”
“所有关于那荒山、那‘暖阳玉’之事…就此封存!任何人不得再提,不得再探!违者…老夫亲自清理门户!”
最后几个字,如同万载寒冰,冻得赵天龙等人遍体生寒。
老祖…竟恐惧至此?那荒山之上,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赵镇岳的命令如同飓风,瞬间席卷整个赵家。所有蠢蠢欲动的念头被强行掐灭,对那座荒山的恐惧和敬畏,深深烙印在每个赵家子弟心中。笼罩在江凡师徒头上的致命危机,暂时被这来自深渊的恐怖一瞥,强行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