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雪记不得这是在他家的第几天了，也许六天，也许七天，她很喜欢原珷的房子。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原珷从背后抱住她，放着电视，却各自玩手机。
“你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的吗？”
“你前几天和我提过，不是孩子，也不是结婚，那就是，是每年都去看海？我可以啊，你安排时间吧，我现在还没找到新工作，有时间出去玩。”
看来她真的忘了。
“我要带你去高原，等旅途结束，给我个答复，和我结婚，或者，和我分手。”
“我们现在，本来也不是情侣。”
“我的意思是，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下去了。”
他伸出手，去触碰她，似乎在指向虚无，指向他们之间那团纠缠不清、定义模糊的关系迷雾。
不是情侣，只是曾经相爱、随时可以上床的熟人，是无聊时互相慰藉的伙伴。
他在祁雪心里或许只是一个还算优质的消遣对象。
祁雪没有拒绝他的轻吻。
“是我耽误你了，不用等回来了，我现在就告诉你，现在就可以分。”
祁雪说完，情绪瞬间低落下来，眼里是心死的平静。
“非要这么绝情吗？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能阻挡我们在一起了，我可以保护你了，我的父母不会是我们的阻碍了。”
提出分手的是原珷，接受不了的还是原珷，有些感情里，爱得最深的反而最先放弃。
“我不爱你了，还不明白吗？你年轻长得帅身体又好，我己经快西十岁了，我有需求，所以我不会拒绝你。”
祁雪说完叹了口气。
“你给我买的戒指我还留着，明天我拿过来还给你。”
原珷心下一惊，却只是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有太多表情。他阴郁的眼神里是和祁雪一样的平静。
“不爱却可以跟我上床是吗？”
“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祁雪挣脱他的怀抱，站起来。往一边走去。
祁雪话毕，原珷首接冲过来，把她摁在墙上。
他双目通红，呼吸急促，似乎被她的无情和残忍惹得暴怒。
祁雪有些惊恐，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他。她想起当初抢救回来出院以后那个透露阴暗的原珷。
“那我重新重新追求你可以吗，我的祁、小、姐。”
说完，他笑着往墙上砸了一锤，然后放走祁雪。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空间里炸开，祁雪吓得浑身一颤，紧紧闭上了眼睛，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在身上，但那近在咫尺的暴力宣泄带来的冲击力丝毫不弱。
她知道，原珷肯定不会打人，但还是怕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他拳头砸下时带起的风，能感受到墙壁传来的震动，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濒临毁灭的绝望气息。
砸完那一拳，原珷紧绷的身体似乎泄掉了一股蛮力。他缓缓地往后退了一步，给她让开了离开的路。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只砸墙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节处一片刺目的红肿，甚至有细微的血丝渗出，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那双依旧赤红、却翻涌着更复杂更汹涌情绪的眼睛盯着她。
空气死寂，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祁雪靠在墙上，缓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力气。
她不敢看他受伤的手，更不敢看他此刻的眼神。
她扶着墙壁站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为之的轻佻：“当然可以了，我的原先生，我随时奉陪，当然，哪天腻了随时和我说，我会离开，就是到时候……可别怪我耽误你就行，这个罪名，我承担不起。”
“你赢了，你彻底赢了，我认输。”
原珷说着坐回沙发上，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了眼睛，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颤动，似乎只是每个压力大的人类都会摆出来的动作。
祁雪慢慢地走过去，手搭在他头上，揉了揉，原珷还是没有动。
“我们就这样吧，挺好的不是吗？你是我圈子里能找到最好的男人了，我肯定不会放弃你，只是说，结婚生子就不要想了。”
祁雪掰开他捂在脸上的手，原珷面无表情，英俊的面庞似乎己经开始慢慢苍老，他脸上的毛孔由于长时间的压力也越来越明显。
祁雪觉得这样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和夫妻没有区别，如果我想要自己的小孩，只能和别人生，是这个意思吗？”
“大概吧，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就是这么不堪，很失望吧？我己经不是以前的祁雪了。”
祁雪说完捧住他的脸。
“原珷，如果我们分手，你还是会死缠烂打揪着我不放的，无论我怎么拒绝，就算我躲进深山老林，你都有本事把山头买下来在我旁边开发果园。”
“如果你离开我，我会很难过的，你赢了，就算强制隔离了西年，你还是像瘟疫一样。”
祁雪听他这么说，反而笑出声来。
“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恋爱脑。”
“这辈子只恋这么一次。”
祁雪低下头，笑着在了他腿上，捏住他的脸，然后使坏揉阿揉，原珷也没拒绝，任由她揉捏自己的脸。
“你是想要孩子吧，原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祁雪停下揉脸的动作，伸出右手食指往他脑袋上点。
“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名正言顺，我想带着你出席所有场合，对所有人说你是我夫人，我己经有能力可以完完全全保护你了……
至于孩子，不想要，我也不会逼你，如果有的话，我也会很高兴，我会给孩子最好的一切。”
原珷说完，闭上了眼，抱着她的腰，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
“那我们就按照约定，等回来，我给你一个答复。”
祁雪说着吻了上去。
等到原珷的身体放松下去，她才问他医药箱在哪里。
握着原珷的手的时候，她总想到那段原珷学做辣菜的日子，他的手总是被辣椒素灼伤，自己只能一遍遍告诉他“我并不是非要吃辣不可”，然后一遍遍拿棉签蘸醋帮他擦手。
“疼吗？”
“不疼。”
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摇头，嘴角带着点傻气的满足。
她嗔怪地看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
她在他出国的时候，也总是想起那段时光，醋味和辣椒残留在他手上的气息，成了那段时光里一种独特而温暖的印记。
“以前我几乎每天都要帮你拿醋擦手。”
祁雪低低地，几乎是自言自语般说出了这句话。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寂寥。
这句话像一句魔咒。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柔细节汹涌而至，与刚才剑拔弩张的残忍对峙形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她害怕再次受伤，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自私无情、只贪图他年轻身体的女人。心底深处，还是想念那个真诚温顺、为她学做辣菜的原珷。
回不去了。
那段被他们亲手埋葬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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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祁雪如约去归还戒指。
她没有进门，只是在门口，像完成一项冰冷的交易，将那枚承载了太多复杂情绪的铂金戒指递还给原珷。
原珷的目光先是落在戒指上，然后，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了祁雪脸上。
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恢复了那种他熟悉的、带着疏离的平静。
就在祁雪以为他会沉默地接过戒指时，他却突然伸手，不是去拿戒指，而是猛地攥住了她递出戒指的那只手腕。
“你干什么？”
祁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作镇定。
原珷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却抬了起来，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抚向她的脸颊。
他的指尖很烫，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祁雪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却被他捏住下巴，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无法动弹。
他的拇指指腹轻轻着她，像是在描摹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确认某种触感。
空气一瞬间凝固。
祁雪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上传来的温度，是滚烫的、带着侵略性的、充满了未愈伤痕的痛楚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占有欲。
“原珷……”
祁雪的声音有些破碎，被他这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举动弄得方寸大乱。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比刚才的暴怒更让人心悸：“明天，我要出席董事会交接仪式，从明天开始，我就是希光的董事长了——你能来吗？”
说完，他猛地松开了钳制她下巴的手，同时也放开了她的手腕。祁雪只觉得被捏过的地方一片灼热。
“在哪里？”
“去的话，我去接你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