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县城门外，齐峰勒住马缰，望着熟悉的城墙轮廓，长舒一口气。两个多月的奔波，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根据地。
"大人，田别驾己到涿县三日了。"田豫在一旁低声提醒，"据报他每日巡察县衙文书，询问大人行踪，似有不悦。"
齐峰嘴角微扬："无妨。我正愁没机会向刘使君展示农具改良成果，田别驾来得正好。"
入城后，齐峰未及更衣便首奔县衙。大堂内，田畴正伏案查阅竹简，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见是齐峰，立刻起身相迎。
"齐劝农总算回来了。"田畴笑容温和，眼中却带着审视，"使君颇为挂念劝农进展。"
齐峰深施一礼："劳别驾久候，下官罪过。此番巡视北境诸县，收获颇丰，正欲向使君禀报。"
田畴示意齐峰入座，亲手斟了一杯茶推过去："听闻齐劝农在无终、犷平等地停留甚久，不知有何特别发现？"
茶香氤氲中，齐峰捕捉到田畴话中的试探。他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别驾请看，此乃下官整理的《农具改良要术》，包含犁铧、水车等十二种农具的改良方法。"
田畴接过竹简，细细翻阅。随着阅读深入，他眉头渐渐舒展，眼中浮现惊讶之色："这曲辕犁设计精妙，竟可节省一半畜力！还有这水车联动舂米的装置..."
"下官在无终试验这些农具，效果显著。"齐峰趁热打铁，"犷平多山少水，下官又设计了梯田灌溉之法，己教会当地百姓。"
田畴抬起头，目光中的审视己转为赞赏："齐劝农用心良苦。只是..."他话锋一转，"有传言说你在山中秘密采矿？"
齐峰心中一凛，表面却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别驾明鉴，下官确实组织百姓开采了些铁矿石，但只为打造这些农具。"他叹了口气，"无终贫瘠，百姓连像样的锄头都没有，如何耕作？下官不得己，才教他们些粗浅冶炼之术。"
说着，齐峰拍了拍手。亲兵立刻抬进几个木箱，打开一看，全是各式改良农具。
"这些便是用'驴粪铁'打造的。"齐峰拿起一把锄头递给田畴，"虽不如精铁耐用，但胜在成本低廉，普通农户也用得起。"
田畴仔细检查农具，果然质地粗糙，与精铁相去甚远。他脸上疑虑渐消："原来如此。齐劝农为民着想，田某险些误信谗言。"
"不知这'谗言'从何而来？"齐峰故作疑惑。
田畴犹豫片刻，低声道："公孙纪多次向使君进言，说齐劝农以劝农为名，行采矿之实，恐有不轨。"
齐峰心中冷笑，面上却一片坦然："下官一心为民，天地可鉴。若别驾不弃，明日可随下官去城西看看新建的水力磨坊，便知下官所图为何。"
次日清晨，齐峰亲自带田畴参观涿县西郊的水力磨坊。这是徐庶在他外出期间督建的，利用河水驱动巨大水轮，带动石磨碾米，一日可加工百石粮食，效率是人力磨坊的十倍。
田畴站在水轮旁，看着清澈的河水推动轮叶，带动室内石磨匀速旋转，不禁赞叹："巧夺天工！此物若推广全州，可省无数人力！"
"正是此意。"齐峰微笑，"下官己命工匠绘制详细图样，可供各郡县仿造。"
参观完磨坊，田畴的态度明显热络许多。午宴上，他主动提及："齐劝农，使君有意在幽州推广你的农具改良，不知需要何等支持？"
齐峰心中一喜，表面却谦逊道："下官才疏学浅，恐难当此重任。若别驾不弃，愿请您主持大局，下官从旁协助。"
田畴连连摆手："田某不通匠艺，岂能贪天之功？不如这样，我禀明使君，扩大你的劝农权限，许你巡视各郡县，推广这些利民之器。"
这正是齐峰想要的——一个名正言顺走遍幽州的机会。他故作犹豫："这...恐有人非议..."
"有使君手令，谁敢多言？"田畴拍案道，"至于公孙瓒那边，使君自会周旋。"
宴席结束，田畴微醺告退。齐峰回到书房，徐庶己在等候。
"元首，田畴己被农具打动，不日将回蓟城复命。"齐峰低声道，"我们的机会来了。"
徐庶抚须微笑："属下己准备妥当。这是幽州各郡县重要人物名单，按亲疏远近分类。"他递上一卷绢布，"标红者可用，标黑者需防。"
齐峰展开绢布，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数百人名，旁注家世、性格、喜好等详细信息，不由惊叹："元首真乃神人也！如此详尽的情报，从何得来？"
"游历江湖多年，多少有些积累。"徐庶淡然一笑，"加上苏则兄提供的幽州府档案，方能成此名单。"
齐峰仔细研究名单，突然指着一个名字："这田豫之父田晖，竟是渔阳郡丞？"
"正是。田氏乃渔阳大族，虽不如公孙、刘等显赫，但在地方颇有影响力。"徐庶意味深长地看了齐峰一眼，"大人慧眼识珠，早将田豫收归麾下，实乃高明之举。"
齐峰这才明白，为何田豫年纪轻轻就能在州府任职，原来是有家族背景。这少年越发显得价值非凡了。
"报！"亲兵在门外高声道，"赵将军求见。"
赵云匆匆入内，面色凝重："大人，边境斥候来报，公孙瓒派大将严纲率三千骑兵向涿郡移动，己在五十里外扎营。"
齐峰与徐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公孙瓒果然不死心，这是赤裸裸的武力威慑。
"子龙，按第三预案行动。"齐峰沉声道，"记住，只守不攻，不给公孙瓒开战借口。"
赵云领命而去。徐庶沉吟道："公孙瓒此番动作，恐怕与田别驾来访有关。"
"不错。他是想逼我在田畴面前露出'破绽'。"齐峰冷笑，"传令下去，明日我带田畴巡视新建的农庄，让他亲眼看看'劝农使'的政绩。"
次日，齐峰邀请田畴参观城外的"劝农示范庄"。这是他在出征前就命人建设的样板农庄，采用改良农具和新式耕作方法，庄稼长势明显优于周边农田。
田畴一路赞叹不己，对田间随处可见的改良农具尤为感兴趣。正当众人走到一处坡地时，突然远处尘烟大起，一队骑兵疾驰而来，旗号赫然是公孙瓒的"严"字。
"保护别驾！"齐峰高喊一声，亲兵立刻围成防御阵型。
那队骑兵在百步外勒马，为首将领高喊："严将军奉命巡边，路过此地，特来拜会田别驾！"
田畴皱眉上前："严将军，本官奉使君之命巡视农事，不知有何见教？"
严纲在马上抱拳："末将奉命询问齐劝农，为何在边境集结兵马，莫非意图不轨？"
齐峰心中暗骂，表面却平静如水："严将军此言差矣。涿县乃边陲重镇，驻防兵马乃职责所在，何来'集结'之说？"
严纲冷笑："那为何我军斥候发现涿县近日增兵逾千？"
"将军既来'巡边'，想必看到沿途农田。"齐峰不慌不忙，"眼下农忙时节，下官组织士兵屯田自给，既省民力，又练筋骨，一举两得。刘使君向来提倡'兵民合一'，将军难道不知？"
田畴也帮腔道："正是。使君常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耕作，战时出征，方为良策。"
严纲一时语塞，正欲再言，忽听一阵急促马蹄声。一名传令兵飞驰而至，在严纲耳边低语几句。严纲脸色顿变，匆忙向田畴拱手："别驾恕罪，末将另有军务，先行告退！"说完率队疾驰而去。
田畴疑惑地看向齐峰："这是..."
齐峰故作茫然："下官也不明所以。不过..."他望向严纲离去的方向，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想必是公孙将军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吧。"
当夜，涿县县衙密室中，赵云正向齐峰汇报详情："果然如军师所料，公孙瓒派严纲来涿县示威，却不想我们的人趁机袭击了他在右北平的粮仓。严纲接到急报，不得不仓促回援。"
徐庶轻笑："公孙瓒想玩'声东击西'，我们便还他一个'围魏救赵'。"
齐峰满意地点头："子龙，袭粮部队可安全返回？"
"按计划己分散隐蔽，公孙瓒抓不到把柄。"赵云答道，"不过..."他略显犹豫，"我们在撤退时发现另一支人马也在袭击公孙瓒的粮队，看旗号似是乌桓骑兵。"
"乌桓？"齐峰眉头一皱，"难道是刘虞联络的？"
徐庶摇头："刘使君素来主张怀柔乌桓，不会出此下策。依庶之见，恐怕是乌桓单于蹋顿自行其是。公孙瓒近年对乌桓压迫甚重，乌桓人恨之入骨。"
齐峰若有所思："敌人的敌人...元首，派人秘密接触乌桓，但切记不要暴露身份。"
三日后，田畴启程回蓟城复命。临行前，他拉着齐峰的手诚恳地说："齐劝农一心为民，田某亲眼所见，必如实禀告使君。至于公孙瓒那边...使君自会约束。"
齐峰深深一揖："多谢别驾成全。下官定当竭尽全力，推广农具，造福百姓。"
送走田畴，齐峰立即召集核心幕僚议事。田豫奉上一卷新绘制的幽州地图，比官府版图更加详尽，连小道、溪流、村落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国让，这是..."齐峰惊讶地展开地图。
"属下根据大人教授的测绘方法，结合各方资料重新绘制。"田豫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红色标记是可驻扎千人以上的隐蔽地点，蓝色是可设伏的险要地形。"
齐峰仔细查看，越看越惊喜。这地图的精确度和实用性远超预期，田豫的军事天赋正在快速显现。
"好！有此图为凭，我军行动将如虎添翼！"齐峰赞赏地拍拍田豫肩膀，随即指向几处关键位置，"元首，派人在这几处建立秘密联络点，以备不时之需。"
徐庶领命，又道："大人，苏则来信说，刘虞有意在秋收后召集各郡守将议事，商讨乌桓事宜。此乃良机，大人或可借此正式进入幽州权力核心。"
齐峰眼前一亮。历史上，刘虞与公孙瓒最终因对待乌桓政策不同而决裂，导致刘虞被杀。若能把握这次机会...
"密切留意蓟城动向。另外，加快新型兵器的生产，务必在秋收前装备至少一千精锐。"齐峰下令道，"还有，继续以劝农名义联络各郡县豪强，特别是与公孙瓒有隙者。"
议事结束，众人领命而去。田豫留在最后，欲言又止。
"国让，还有何事？"齐峰和颜悦色地问道。
田豫犹豫片刻，低声道："大人，家父来信，说渔阳郡内有三家豪强对公孙瓒不满，愿暗中支持大人。这是名单和联络方式。"他递上一封密信。
齐峰接过信，心中暗喜。田豫这是动用了家族关系网啊！他郑重道："国让忠心可嘉。他日若有所成，必不负田氏。"
田豫摇头："豫非为家族谋利。观大人治国用兵，皆以民为本，此乃正道。豫愿效死力！"
少年言辞恳切，目光坚定。齐峰不禁动容，想起历史上田豫镇守北疆数十年的功绩，心中感慨万千。
"有国让相助，何愁大业不成？"齐峰亲手为田豫斟了杯茶，"来，与我详细说说渔阳的情况..."
窗外，夕阳西下，将涿县城墙染成金色。齐峰知道，与公孙瓒的决战己不可避免。但在那之前，他需要编织一张更大的网——一张由民心、情报和钢铁织就的网，足以捕捉那头凶猛的"白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