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外公的允诺后,苏晚宁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
激动的是,距离治好顾时衍又近了一步。忐忑的是,张道明老中医行事向来随性,并非谁的面子都给,万一他不愿意见,或者对“朋友”的病情不感兴趣,那她这趟就白跑了。
【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张爷爷对这个“疑难杂症”产生浓厚的兴趣才行。】
苏晚宁暗暗思忖。
第二天上午,外公苏文远便打了个电话给张道明。
苏晚宁在一旁紧张地竖着耳朵听。
电话那头,张道明的声音听起来苍劲有力,带着一丝特有的傲气。
“老苏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又想找我喝酒?”
“喝酒改天,今天是有正事。”苏文远笑着说道,“我外孙女从榕城过来了,她有个朋友,得了个怪病,想请你老哥给瞧瞧。”
“怪病?”张道明似乎来了点兴趣,“怎么个怪法?西医都束手无策?”
苏文远看了苏晚宁一眼,示意她自己说。
苏晚宁连忙接过电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诚恳:“张爷爷您好,我是苏文远的外孙女苏晚宁。”
“哦,是宁丫头啊。”张道明语气缓和了些,“说吧,你朋友什么情况?”
【来了!关键时刻!】
苏晚宁定了定神,开始组织语言。她不能说得太专业,以免露馅,也不能说得太简单,显得不够重视。
“张爷爷,我那个朋友……他大概一年前,因为一场意外事故,伤到了头部。当时医生诊断是严重的脑损伤,大脑皮层功能几乎完全丧失,判断为植物人状态。”
苏晚宁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电话那头的反应。
张道明“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看来“植物人”这个词,还不足以引起他的特别关注。】
苏晚宁继续说道:“这一年来,他一首躺在床上,没有任何意识,全靠仪器维持生命。家里人也找了很多国内外有名的脑科专家,都说苏醒的希望非常渺?茫。”
她刻意强调了“国内外知名专家”和“希望渺茫”,以此来突出病情的严重性和棘手程度。
“但是……”苏晚宁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神秘感,“最近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哦?奇怪的事情?”张道明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的。”苏晚宁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去看望他的时候,发现……发现他虽然身体不能动,眼睛也闭着,但好像……好像能感知到外界的一些事情。”
【不能首接说他能听见我心声,那太玄乎了,老中医估计会把我当神经病。得换个说法。】
“比如说,有时候我在他身边说话,提到一些他以前感兴趣的事情,或者是一些让他情绪波动比较大的事情,我能感觉到……感觉到他的手指,会有非常非常轻微的反应。就像是……想回应我,但又动不了。”
苏晚宁小心翼翼地描述着,将顾时衍能听见她心声并用摩斯密码回应这件事,巧妙地转化成了一种“对特定刺激的微弱生理反应”。
这样既解释了顾时衍的“异常”,又不会显得过于离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苏晚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张爷爷该不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吧?】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张道明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你是说,他能对特定的语言刺激,产生非自主的神经反射?”
【非自主神经反射?这个说法好!比我说的专业多了!】
苏晚宁连忙点头,即使对方看不见:“对对对!张爷爷您说得太对了!就是那种感觉!而且,他这种反应,不是每次都有,好像……好像跟他当时的情绪,或者说,跟我说话的内容有关系。”
她进一步暗示这种反应的“选择性”和“智能性”。
张道明沉吟道:“头部受创,皮层功能丧失,却能对特定语言刺激产生选择性反应……有点意思。”
【有戏!】
苏晚宁心中一喜,再接再厉:“张爷爷,我那个朋友还很年轻,才二十多岁,他以前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家里人都不想放弃他。所以我想恳请您,能不能……能不能抽空帮他看看?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想试试。”
她的语气充满了真挚和恳切,让人不忍拒绝。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张道明爽朗的笑声:“行了丫头,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对你说的这个‘怪病’,确实有点兴趣。这样吧,你下午带上你朋友……嗯,你把他最近的病历和检查报告都带过来,我先看看。”
“太好了!谢谢张爷爷!谢谢张爷爷!”苏晚宁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别高兴得太早,我只是看看,能不能治,治到什么程度,现在可说不准。”张道明依旧是那副傲娇的口吻。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您肯出手,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挂了电话,苏晚宁兴奋地抱住外公:“外公!张爷爷答应了!他答应下午看看!”
苏文远也笑着点头:“你这丫头,运气不错。张老哥轻易可不松口的。”
下午,苏晚宁在外公的陪同下,带着一份她连夜“伪造”的,删减了顾时衍真实身份信息,只保留了关键病情描述和检查数据的“病历”,来到了张道明老中医的私人诊所。
诊所位于一条安静的老街深处,古色古香,充满了浓郁的药香。
张道明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目光如炬,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度。
他接过苏晚宁递过来的“病历”,仔细翻阅起来。
苏晚宁紧张地站在一旁,手心微微出汗。
【希望这份“精简版”病历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才好。】
张道明看得非常仔细,时不时蹙眉沉思,偶尔还会抬头看苏晚宁一眼,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察人心。
苏晚宁努力保持镇定,眼神清澈,任由他打量。
许久,张道明才放下病历,缓缓开口:“从这些报告来看,情况确实很严重。西医判断为植物人状态,也并非没有道理。”
苏晚宁的心微微一沉。
【难道……连张爷爷也觉得没希望了吗?】
“不过……”张道明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说的那些‘奇怪反应’,病历上可没有体现。丫头,你确定你没有夸大其词,或者……是你自己的臆想?”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苏晚宁,带着一丝审视。
苏晚宁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张神医在考验她的真诚。
她迎上张道明的目光,语气坚定地说道:“张爷爷,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虽然那些反应非常微弱,但我确确实实观察到了!我相信,他还保留着一丝意识,只是被困在了身体里!”
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念。
张道明看着她,沉默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被困在身体里’!有点意思!冲你这份执着和对朋友的这份心,老夫就陪你走一趟!”
“您……您答应去榕城了?”苏晚宁惊喜万分。
张道明捋了捋胡须,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这么有意思的‘怪病’,老夫要是不亲眼去瞧瞧,岂不是白瞎了我这‘神医’的名头?不过,我可有言在先,路费食宿,你们得全包,而且,我只看病,不参与你们那些豪门恩怨。”
他显然也从苏晚宁的言谈举止中,猜到了一些她“朋友”身份不简单。
【太好了!只要您肯去就行!至于豪门恩怨……呵,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
苏晚宁连忙点头:“张爷爷您放心!所有费用我们都承担!也绝不会让您为难!”
事情的顺利程度,超出了苏晚宁的预期。
她知道,这其中有外公的面子,有她精心编织的“病情描述”,但更重要的,或许是她那份不肯放弃的执着,打动了这位性格古怪却心怀仁术的老中医。
就在苏晚宁和张神医约定好前往榕城的时间时,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邻市,东街,咖啡馆,有人等你。”
苏晚宁的瞳孔微微一缩。
【谁?会是谁在邻市等我?难道是林子涵派来的人?】
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