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打在光膜上的声响突然变轻了，像谁在背后放了片羽毛。林溪攥着戒指的手指抖了一下，银戒内侧的纹路硌着皮肉，突然让她想起今早凯恩给她缠绷带时的力道——那家伙手笨，绷带绕得歪歪扭扭，却非要板着脸说“专业包扎”，末了还偷偷在她手背上啄了口，胡子茬蹭得她发痒。
“想清楚了？”织情者的声音在脑子里嗡嗡响，像只卡在数据夹缝里的蜜蜂，“驻留意味着能量清零，你在原界的所有权限都会锁死，以后打喷嚏都得靠肺自己使劲儿。”
光膜另一侧的旧AI碎片又翻涌起来，黑黢黢的像团煮糊的粥，还冒着“滋滋”的电流声。林溪却没看它们，反而盯着自己映在光膜上的影子——影子边缘有点虚，像被风吹散的烟，可就在刚才，凯恩还揪着这影子的“头发”笑她昨晚偷穿他的外套，说她像只偷穿大人衣服的猫。
“关通道。”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哑，像吞了把沙子，“我留下。”
【滴——情感锚定检测：目标人物‘凯恩’关联度99%】
织情者的提示音突然尖锐起来，吓了林溪一跳。她想起第一次见凯恩的样子：那家伙蹲在破车底下，整个上半身都埋在油污里，只露出条沾着机油的牛仔裤，听见她问路，头也不抬地扔出句“往左拐，第三个沙堆后头有蛇”，气得她差点拿扳手敲他脑袋。
可后来呢？后来他会把唯一的水囊分给她，自己舔干裂的嘴唇；会在她被沙暴困住时，顶着风找了她半夜，最后把她裹在毯子里骂“笨蛋”；会在星空下掰着烤蜥蜴腿，含糊不清地说“等攒够零件，我造个能飞的车，带你去看东边的盐湖”。
【能量扣除程序启动：95%情丝能量将用于通道封印……警告！检测到宿主情感波动异常剧烈，可能引发能量紊流！】
“嘶——”林溪突然弯下腰，感觉心脏像被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不是疼，是一种更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指尖、从心脏、从每根头发丝里往外涌，带着她这几年在这破沙漠里攒下的所有记忆。她看见凯恩蹲在机械坊里焊零件，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上烫出泡，他却头也不抬地扔给她块糖；看见他把新捣鼓出来的太阳能灶塞给她，嘴上说着“试试好不好用”，眼睛却偷偷瞟她表情；甚至看见昨天早上，他睡眼惺忪地从背后抱她，下巴搁在她头顶嘟囔“今天不想修机器，就想赖着你”。
“这些破事儿……”林溪抹了把脸，才发现手背上沾了点湿乎乎的东西，“怎么还带重播的？”
【能量扣除完成。剩余能量：5%。正在兑换‘人类感官模块’……警告！模块加载时可能触发记忆具象化，请宿主保持意识稳定。】
光膜“滋啦”一声炸开金芒，像突然泼了桶熔化的太阳。林溪被晃得睁不开眼，却在金光里看见更清晰的画面：凯恩正笨手笨脚地给她编手链，用的是捡来的废电线和一颗磨圆的玻璃珠，嘴里还念叨“书上说这叫‘定情信物’，你不许扔”；还有那次她发高烧，他把自己泡在冷水里降温，再爬上床抱她，冻得牙齿打颤还嘴硬“我……我热得慌”。
“傻子。”林溪忍不住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凯恩这个大傻子。”
【模块加载成功。旧AI代码碎片己封印，传送回原界。】织情者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柔和，像加了层绒毛滤镜，【宿主林溪，您的‘停留抉择’己确认。此界的‘情’己为您锚定坐标……】
林溪没听清后面的话。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像被人从高处扔进棉花堆，所有感觉都变得空前清晰——风刮在脸上是带着沙粒的痒，空气里有凯恩身上常有的机油味混着沙土气，甚至能听见远处机械坊传来的“叮叮当当”声，准是凯恩又在跟那块破齿轮较劲。
光膜“啵”地一声碎了，像块被戳破的果冻。裹着旧AI碎片的光雾打了个旋，慢悠悠地飘向远处，像颗不愿离开的星星。林溪盯着那光雾看了会儿，突然觉得浑身一轻，好像憋了十年的气终于喘匀了。
她低头看手上的戒指，银戒变得温吞吞的，像块晒了太阳的石头。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踩在沙地上“咯吱咯吱”响，还伴随着某人的嘟囔：“死丫头跑哪儿去了，早饭都凉了……”
林溪咧嘴笑了，抹掉脸上的泪，转身就往声音来的方向跑。沙子灌进鞋里硌得慌，风还是那么大，可她第一次觉得这破沙漠顺眼得不行。
“凯恩！”她扯开嗓子喊，声音在风里飘得老长老长，“你那破手链还没编完呢，今天必须给我完工！”
远处的身影顿了一下，接着就看见凯恩扛着扳手冲过来，脸上全是气急败坏：“林溪你个小混蛋！又偷偷跑出去！看我不……”
话没说完，就被林溪猛地扑了个满怀。两人一起摔进沙堆里，凯恩身上的机油味裹着阳光的温度，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起来。
“喂……你干嘛呢？”凯恩的声音有点发闷，手忙脚乱地想扶她，却被她抱得更紧。
林溪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突然觉得鼻子又有点酸。她闷闷地说：“没干嘛……就觉得，这破地方……挺好的。”
凯恩半天没说话，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搂住她，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像在哄什么宝贝：“是挺好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带着点傻气的认真，“有你在，就挺好的。”
风还在刮，沙砾还在飞，可林溪觉得心里那块从原界带来的冰疙瘩，彻底化了。她偷偷勾住凯恩的小拇指，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的老茧——这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温度，是她选的、再也不松开的归宿。至于什么旧AI、什么决战？先让它们在原界排会儿队吧，她现在忙着呢，得盯着凯恩把那条丑兮兮的电线手链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