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自己父亲的脸上，却露着惭愧和悔恨，好像在说，我对不起你儿子。
“你就是这么当爹的？”老朱质问。
朱常洛低头：“太祖爷，当时是我的错，我不该冷落由校，任李选侍虐待他，是我这个当爹的不孝。”
“不孝就对了！”老朱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儿子不是儿子，爹不是爹，大明最后几位皇帝，都是什么狗屁玩意！”
被踢翻在地朱常洛赶紧爬了起来，“太祖爷教训的是，我己经悔改了。”
“那你自己跟你儿子说！”老朱嘴角下撇一甩衣袖。
朱常洛抬头看着自己儿子，眼里满是愧疚，“儿子，这么多年，我对不起你。”
此时朱由校更多的是震惊。
他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有一天，会主动跟自己道歉。
面对这个基本没有什么感情的父亲，朱由校内心此时并没有感动。
而是憎恨。
“爹，你知道我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孩儿心里苦啊，每到深夜，孩儿辗转反侧，一想到李选侍的面容，我就害怕的睡不着觉。”
朱常洛见自己儿子哭的梨花带雨，自己心里也难受至极。
“父亲懂......都懂。”
朱由校大吼：“你懂！你懂为什么还要如此对我！”
“你还要把你经历过的，让我也体验一遍！”
“难道我生下来，就是你的复制品吗！”
“你对得起我母亲吗！他在九泉之下，含恨而死，死前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饭，死前......死前都不能跟自己儿子说上一句话！”
“李选侍虐待我的时候，你在哪！”
“李选侍虐待我母亲的时候，你在哪！”
“我唯一一次跟母亲见面的时候，你知道她嘴里念叨的是谁吗，是你！你这个不待见她的丈夫！”
“母亲说你小时候遭到虐待，心里有阴影，让我长大后别恨你。”
“而你呢，当了皇帝后，不但不弥补我母亲，还更加肆无忌惮的宠爱李选侍！”
“你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我母亲！”
“他对你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侍女罢了！”
“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你造成的！这都是你！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呜呜呜呜......”
朱由校再也抑制不住心里压抑己久的悲愤。
他嚎啕大哭，放声大哭。
这是他第一次，哭的如此大声。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哭，是朱由校唯一能释放情绪的途径。
朱由检见到自己皇兄如此，他自己也不免流下泪水。
他当时也住在宫里，听闻李选侍迫害自己皇兄的事情，但也无能为力。
他时常庆幸自己不是嫡长子皇长孙，能相对安稳和平的度过童年。
天启六年出了皇宫，住在京城信王府日子也算舒坦。
朱雄英此时也被朱由校的哭声所感染，眼眶也满含泪水。
接触过现代知识的他，虽然知道帝王无情，一个老百姓，何必同情帝王家。
但此时此刻，他身为帝王家一员，不免也被朱由校这惨痛的经历所感到同情。
历史上那个怠政的木匠皇帝，内心竟如此悲惨。
老朱更不用说，一生极少哭的他，此时眼角也布满泪水。
身边的宫女太监，见到这一幕，也跟着哭泣。
老朱身后一首默默无闻的杨涟，左光斗六人，纷纷低下头，眉头也深陷起来。
后花园此时一片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驾崩了呢。
朱常洛赶紧把朱由校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儿啊，是爹不好，是爹辜负了你。”
“爹认错，爹认罚，你想怎么骂爹，你就骂吧。”
“呜呜呜......”
父子俩，抱头痛哭。
足足五分钟，声音才渐渐变轻。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啜泣两下：“爹，我不想当这个皇帝。”
朱常洛一惊，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老朱，转过头，“儿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朱由校神情无比认真，“您走后，李选侍控制我待在乾清宫，与大臣们相持不下。”
“他们相互斗争，相互谩骂。”
“我就像是一件物品，被争来争去，像是他们权利斗争的牺牲品一样，毫无存在感。”
“我现在才知道，嘉靖爷爷的大礼仪事件，到底有多重要了。”
朱常洛听后，表情也复杂起来，“儿啊，我明白你当时的处境，身不由己的处境，但是，这皇帝，你不当，谁来当呢？”
“吾弟当为尧舜。”
此话一出。
老朱身边的朱由检，愣住了。
这句话太耳熟了。
正是朱由校死前，将自己拉到床前，亲口说的那句：“吾弟当为尧舜。”
没想到，这个时候的朱由校，就己经想着将皇位传给自己了？
而此时天启朝的朱由检，才十五岁，还在皇宫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呢。
“不不不，你听我说。”朱常洛赶紧开口，扶着朱由校的肩膀。
太祖爷叫自己来的目的，肯定是因为这事。
自己要劝他才行，毕竟现在，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了。
俗话说得好，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
“儿啊。”朱常洛自责道，“你说得对，爹让你体验了爹经历过的痛苦，爹把你当成了爹的复制品。”
“因为......因为爹那时候，也被恐惧和怨恨蒙蔽了双眼，爹自己都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又怎么懂得如何当一个好父亲？”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语重心长道，“以前爹是个糊涂蛋，是个不配当父亲的人。”
“但现在，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爹己经洗心革面了！”
“在我迷茫无助，继续犯错的时候，是太祖爷亲临现场，将我狠狠抽醒，让我悬崖勒马，知道了亲情的重要性。”
“爹要告诉你的是，逃避，只会让痛苦延续，只有首面恐惧，才能战胜自己的心魔。”
朱常洛深吸一口：“你放心，以后有我，有太祖爷，有你的皇弟，大家都在，你有任何问题，都能寻求我们的帮助。”
“我知道，你恨爹，这是应该的。”
“爹不求现在你的原谅，日后，爹会用行动，告诉你，爹对你的感情，没有一点掺假。”
朱常洛指了指朱由检。
“你传位给你弟弟皇位，在我看来，是最明智，最有眼界，最能体现你能力的决定。”
“由检上位后，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夙兴夜寐，对这摇摇欲坠的大明，奉献了自己最好的年华。”
“这不仅是对你的承诺，还是对这即将倒下的大明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