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的靴底刚碾过山谷里沾露的青茅，后颈那根绷了半日的弦才缓缓松下来。
他背靠着棵合抱粗的古松，法眼仍散在三里外——赵元那帮人的气息还停在裂缝入口，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连骂声都含含糊糊的。
"顾渊！"柳青的声音带着点雀跃，他扒开一丛野棘，露出岩壁上半人高的石缝，"方才探路时发现的，这缝里有清风往外面灌，应该能通到秘境边界！"
李梅凑过去看了眼，指尖的火把映得她眼尾泛红："真的...能出去？"她声音发颤，像是怕碰碎什么易碎的梦。
自青冥宗弟子追上来的这半日，她的手就没停过抖，此刻却下意识攥紧了顾渊给的短刀刀柄。
顾渊望着石缝里漏出的星子，喉结动了动。
他其实早发现了这条通道——系统面板里标着"上古传送阵残脉"的标记，但若首接带众人钻进去，保不准会触发什么禁制。
可眼下赵元他们的传讯玉牌红光越来越盛，青冥宗大长老说不定己经派了筑基期的执事过来...
"先别急。"
清冽的女声突然从身侧响起。
苏九娘不知何时站到了他左后方，狐尾在月光下泛着银绒，发间的金步摇轻晃，"我有更稳妥的法子。"
顾渊转头，正撞进她眼底流转的幽光。
那是属于上古狐妖的灵识，他曾在截胡朱果时见过一回——当时她举着短刃要捅他，结果被他塞了块加了灵蜜的烤鹿肉，短刃就当啷掉地上了。
此刻这双眼睛里没了锋芒，倒像藏着团温水里的火。
"九娘有主意？"他故意拖长尾音，拇指蹭了蹭腰间系统空间的位置——那里还剩半颗聚元丹，方才留在洞穴石灶上的，是给赵元他们设的饵。
苏九娘没接话，狐尾一卷缠住他手腕，带着众人往山谷西侧走。
小狐狸"吱"地叫了声，蹦到顾渊肩头，爪子扒拉他耳垂，像是在催他快走。
转过三块叠成门状的岩石，顾渊就看见山壁上有处半人高的凹洞，洞壁嵌着夜明珠，把里面照得透亮。
苏九娘从袖中摸出块羊脂玉符，指腹在符面的狐纹上抹过，玉符突然泛起淡金光泽，像被揉碎的月光。
"南诏国秘传的隐匿符。"她屈指一弹，玉符"啪"地碎裂成星芒，金芒裹着众人，像张无形的网兜住了呼吸声、心跳声，连顾渊手腕上发烫的桃花胎记都凉了些，"能屏蔽三境以下修士的神识，足够撑到出秘境。"
李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要确认自己还在："这...这符好暖和。"她的手终于不抖了，短刀垂在身侧，刀柄上的红绳晃啊晃。
柳青伸手去碰那层光幕，指尖刚触到就被轻轻弹开，他愣了愣，忽然笑出声："我方才在裂缝口试过传讯玉牌，居然没反应！
九娘这符...比青冥宗的护山大阵还灵！"
顾渊没说话。
他能感觉到系统面板在发烫，【骚操作评分】正往上跳——苏九娘主动帮忙，算是"掠夺机缘"的反向操作？
可面板上的反派值却涨了五十点，备注写着"触发隐藏剧情：被天道钦定的变数认可"。
"谢了。"他望着苏九娘发间晃动的金步摇，突然伸手把她鬓角沾的草屑摘了，"上次截胡你朱果时，你举着短刀要捅我，我还以为南诏女帝记仇呢。"
苏九娘的耳尖微微发红，狐尾却悄悄绕住他的小指："谁会跟能做出灵菇火锅的人记仇？"她的声音轻得像山谷里的风，"而且...你留下的半颗聚元丹，引着赵元他们往反方向追了。"
顾渊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她早看出那是他设的局。
"走吧。"苏九娘抽回手，金步摇在夜风中叮当作响，"出了秘境，我请你吃南诏的火烤竹鼠，比你那火锅...差不离。"
小狐狸在他肩头歪头，突然"吱"地叫了声，爪子指着石缝方向。
顾渊顺着看过去，月光下，石缝里的风正卷着几片碎叶往外飘，像在催促他们启程。
李梅己经扶着岩壁往石缝里挪了，柳青在后面护着她。
顾渊最后看了眼苏九娘，她站在夜明珠的光里，狐尾上的银毛泛着淡金，像道不会熄灭的光。
"九娘。"他突然开口，"等出了秘境，我教你做药膳火锅。"
苏九娘微微一笑，眼尾的红痣跟着来："好啊。"她的声音里藏着点他听不穿的意味，"你帮了我不少忙，总得回礼的。"
山谷里的雾气突然涌过来，裹住了众人的身影。
顾渊摸着肩头小狐狸软乎乎的耳朵，跟着往石缝里走。
石缝外的星子越来越亮，像有人正掀开夜幕，露出藏在后面的、更大的局。
通道内的风突然转了方向，裹挟着青苔的腥气灌进顾渊的衣领。
他望着苏九娘眼尾那颗随着说话轻颤的红痣，喉结动了动——这问题他其实早想问了，从她举着短刃却接下烤鹿肉开始，从她用狐尾缠住他小指的瞬间开始。
系统面板在腕间发烫，【隐藏剧情进度】从37%跳到了42%，提示框里飘着一行小字："天道法则网出现0.03秒的裂隙，与目标关联度+15%"。
"好奇？"顾渊故意拖长音调，拇指着腰间系统空间的边缘，那里还留着半块被烤焦的灵菇——是方才在石灶前，苏九娘夹给他的。
他望着她耳尖未褪的薄红，忽然笑出声，"九娘可知青冥宗那些长老总说我是'最没反派样的弃徒'？
抢了机缘还要请人吃火锅，被追杀时还要给同伴留短刀。"他往前走了半步，阴影里的桃花胎记泛着淡粉，"可你不一样，你明明能首接用狐尾卷着我跑路，偏要选这隐蔽符；明明看透了聚元丹是饵，偏要装成刚发现的样子。"
苏九娘的狐尾在脚边轻轻扫过他的靴面。
她望着他眼底跳动的星子，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口——动作极轻，像怕惊飞什么，"你截胡朱果那天，我用法术探过你识海。"她的声音低了些，混着通道里滴水的脆响，"按理说，练气九段的修士识海该是混沌的雾，可你的...像口深潭，潭底沉着块刻满怪字的玉牌。"她指尖微颤，"后来我查了古籍，那玉牌的纹路...和南诏禁地里镇压狐族血脉的天道锁魂印，是反的。"
顾渊的呼吸顿了半拍。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刺目的红光，【警报！
检测到天道法则碎片】的提示几乎要灼穿视网膜。
他想起妹妹顾棠眉心的桃花，想起穿越前车祸瞬间她被撞飞时，眉心那朵突然绽开的、和这纹路一模一样的桃花。
喉间泛起铁锈味——是他咬得太用力了。
"所以九娘帮我，是想借我破那锁魂印？"他歪头，嘴角扯出惯常的玩世不恭，可眼底的光比石缝外的星子还亮，"那你可找对人了。"他从系统空间摸出半块灵蜜糕，塞进她手里，"我这人最会拆天道的台——上回拆了青冥宗的护山大阵，前儿个拆了赵元的传讯玉牌，下回...说不定能拆了那什么锁魂印。"
苏九娘捏着灵蜜糕的手紧了紧。
蜜渍的桂花从指缝里渗出甜香，她忽然笑了，眼尾的红痣像要烧起来："顾渊，你比我吃过的所有灵果都甜。"
"咳！"
前方突然传来柳青的轻咳。
少年修士的耳尖红得滴血，正假装研究岩壁上的苔藓——李梅站在他身侧，短刀刀柄上的红绳被攥得发皱，却也偏过脸去，嘴角抿成一条线。
小狐狸蹲在顾渊肩头，爪子捂着眼睛，只留出条缝偷瞄，喉咙里发出"吱吱"的闷笑。
顾渊"啧"了一声，随手把小狐狸扒拉到头顶。
他能感觉到苏九娘的指尖还搭在他袖口，像片不肯落下的花瓣。
通道的石砖突然在脚下震动，他法眼散开——三里外的赵元终于撞破了他设的聚元丹陷阱，传讯玉牌的红光刺得他眯起眼。
"快走。"他拽着苏九娘的袖口往前带，"赵元那蠢货把筑基执事引来了，再晚半柱香，这通道就要被神识网扫穿。"
李梅的短刀"当啷"磕在岩壁上。
她回头时眼眶泛红，却用力点头："我能跑！"柳青己经蹲下来，半背着她往通道深处挪——这少年方才还在笑，此刻却抿紧了唇，腰间的青冥宗玉佩被攥得泛白。
通道的尽头突然漏进一缕天光。
顾渊的法眼触到秘境边界的法则壁障时，系统面板"叮"地响了声：【完成隐藏任务：被天道钦定者认可】，反派值+200，骚操作评分+85（双倍触发！
）。
他望着苏九娘发间晃动的金步摇，忽然压低声音："出了秘境，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什么？"苏九娘的狐尾缠上他手腕。
"我妹妹眉心的桃花。"顾渊望着越来越亮的天光，喉间的铁锈味散了，"和你说的锁魂印纹路，一模一样。"
秘境出口的风裹着松针的清香灌进来。
李梅当先钻出石缝，立刻捂住嘴——她看见不远处的古松上，赵元的传讯玉牌正悬在半空，红光映得他脸青一阵白一阵。
柳青紧随其后，反手拽出腰间的短刃，却被顾渊按住手腕："不用，他们看不见我们。"
苏九娘的隐匿符还裹着众人。
赵元的筑基执事师兄正皱眉跺脚："明明传讯玉牌显示顾渊在这附近！
难道那杂役还会什么隐匿术？"
顾渊望着赵元涨红的脸，系统面板的反派值又往上跳了五十点。
他转头看向苏九娘，她正望着他，狐尾上的银毛在风里起伏，像片不会落下的雪。
"走吧。"他说，"出了秘境，还有更热闹的。"
众人沿着山道往下走时，暮色正漫过山林。
顾渊回头望了一眼——秘境入口处的古松在暮色里投下冗长的影子，像只张开的手。
小狐狸突然从他头顶窜到肩头，爪子指着前方的森林，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鸣。
林子里的虫鸣突然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