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丹炼星瘴
槐树下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玉髓星纹虽己恢复温润流转，但方才那短暂的侵蚀与反击，如同冰冷的刀锋，在每个人心头都划下了深刻的印记。小参参缩在菌玉珠的星髓辉光里，小脸依旧带着惊悸后的苍白，抱着星胎道种，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云澈，依赖又委屈。
“师父…坏东西…咬参参…”奶声奶气的控诉，带着初生灵智对恶意最本能的恐惧。
云澈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隔着晶莹的珠壁，指尖温润的星力如涓涓暖流，一遍遍安抚着受惊的小徒弟。“参参不怕，坏东西被师父打跑了。师父会保护参参，再不让它们咬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金丹中期那浑厚的法力在体内奔流，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
“打跑？云小子，你说得轻巧！”狐狸砣从树杈上跳下来，翠绿的尾巴焦躁地扫着地面，“那鬼东西在星星上！它那‘菌丝’能钻地！防不胜防！这次是试探，下次呢？下下次呢？难道咱们天天守着这棵老槐树，等着它来咬？”
张老汉蹲在地上，捡起掉落的旱烟杆，在粗糙的裤腿上擦了擦，吧嗒了两口没点着的烟嘴，闷声道：“砣儿话糙理不糙。老道，你那《天垣策》推演，不是能算那大蘑菇啥时候再来吗？咱们好提前挖坑…呃，是布阵防备啊！”
玄明道长盘膝坐在槐树下，胸口《天垣策》星文流转不息，眉头紧锁。“星海浩瀚，天机混沌。《天垣策》虽能感应那‘菌巢’与此界连接的‘主菌丝’波动，然其何时发力、落点何处…如同雾里观星，难以精确。昨夜星砂雨，乃是其初次大规模‘探爪’，蕴含的‘劫异’之气最为浓烈，方能被贫道借天璇星位推演其巢穴影像。如今其蛰伏试探，气息隐晦，如同潜流，非是强力爆发，难以捕捉其确切动向。”
他叹了口气，捻着胡须：“被动防守，终是下策。我等需主动出击，化被动为主动！”
“主动出击？”灶君真灵绿豆小眼一亮，飘了过来，糖勺兴奋地挥舞着，“老灶头就知道！炼丹！炼它个百八十炉‘净星破瘴丹’！专克那鬼菌丝！把那星砂菌巢当柴火烧了！” 老灶头显然对“炼丹克敌”有着宗教般的狂热。
“烧？烧个砣！”狐狸砣翻了个白眼，“那玩意儿在星星上！你丹炉能扔那么远？再说，那菌巢是‘现象’，是‘天灾’，不是大号蘑菇精！丹毒能毒死天灾？”
“非也。”玄明道长眼中精光一闪，看向灶君真灵，“灶君前辈所言炼丹之道，虽难首捣黄龙，却点醒贫道另一条思路！”他猛地站起身，指着玉髓槐树主干上那圈温润的星纹，“看此玉髓星纹！昨夜它遭那‘异物’菌丝侵蚀，本能抗拒，更借《天垣策》之力将其崩碎驱逐！那些被崩碎的菌丝碎片，虽己无活性，却仍残留着最精纯的‘星菌’本源气息！此物…非是纯粹的‘劫异’，更是被此界法则初步‘同化’、‘标记’过的…无主之‘精’！”
他又指向菌玉珠内惊魂未定的小参参：“再看参参！其身负‘星菌’本源，却与此界共生。他啃食星胎道种，转化星纹灵玉，其核心，便是以其本源菌衣为‘炉’，以先天灵根为‘引’，将那‘劫异’精粹炼化为契合此界的‘灵物’！此乃其天赋本能！”
玄明道长的声音带着醍醐灌顶般的激动：“炼丹之道，外炼金石，内炼坎离，调和龙虎，夺天地造化！若能将那些被玉髓星纹崩碎、被此界法则初步标记过的‘星菌碎片’收集起来，以坎离真火为炉，以参参本源气息为引，仿其‘共生转化’之妙理，辅以调和龙虎、固本培元之灵药…是否…能炼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共生灵丹’？”
“此丹非为毒杀，而为‘共生’！其效，或可助修士初步适应、甚至小范围驾驭那‘星菌’之力！如同接种牛痘，以弱毒引之，使身具抗性！若能成丹，不仅可助参参加速转化‘资粮’，更能让我等修士，在面对那星菌之力时，多一分自保乃至反制之机！此为…‘星菌共生丹’！”
“共生丹？！”灶君真灵绿豆小眼瞪得溜圆，糖勺都忘了挥舞，整个人（灵）都激动得颤抖起来，“以劫异为材，炼共生之丹？！夺天地造化！逆阴阳枢机！此…此乃丹道之奇想！老灶头在兜率宫烧了万年火，也没听过如此妙想！干了！必须干了！云小子！坎离真火！老道！《天垣策》定炉！砣儿！去！把你那点压箱底的宝贝灵药都掏出来！老张头！生火！不不不，是准备调和药性的草木精粹！”
老灶头彻底陷入了炼丹狂人的亢奋状态，围着槐树和菌玉珠乱转，己经开始规划丹方和火候了。
狐狸砣一听要掏它的“私房药”，翠毛都竖起来了：“凭什么！小爷的千年朱果、万年首乌…那是留着救命…呃，是留着换仙露的！” 但看着玄明道长和灶君真灵那灼灼的目光，再看看云澈沉静中带着决意的眼神，它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行行行！为了对付那大蘑菇，小爷豁出去了！不过说好了！炼成的丹，小爷得先尝！”
张老汉也来了精神，把旱烟杆往腰带上一别，摩拳擦掌：“生火调和？这个老汉在行！咱家药圃里刚收的‘三阳草’‘凝露花’，调和药性最是温和！这就去采！” 说着就要往自家小院跑。
“张老且慢！”玄明道长连忙叫住他，“调和药性之物，需慎之又慎。三阳草性烈，恐与那星菌碎片残留的冰冷空茫之气相冲。贫道观你那槐树新抽的嫩叶，蕴含昨夜玉髓星辉与新生草木灵机，温润中和，正是上佳之选！”
“嫩叶？”张老汉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嘿！老道有眼光！这新叶子，灵气足着呢！管够！” 他立刻转身，小心翼翼地开始采摘槐树新生的、带着玉髓光泽的嫩绿叶片。
云澈看着瞬间行动起来、目标一致的众人，心中那股因星菌威胁带来的沉重感，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斗志所取代。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以丹道为器，化劫异为资粮！
“道长，收集星菌碎片与定炉之事，便有劳您与《天垣策》了！”云澈对玄明郑重道。
“分内之事！”玄明道长肃然点头，立刻盘膝坐下，闭目凝神。胸口《天垣策》星文再次亮起，柔和却坚韧的星力弥漫开来，笼罩住槐树主干。他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朱砂笔凌空点划。只见主干玉髓星纹的几处关键节点上，那些昨夜被侵蚀崩碎后留下的、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银灰色星点，被《天垣策》的星力轻柔地剥离出来，如同被无形之手摄起，悬浮在玄明道长身前，聚成一小撮闪烁着冰冷微光的银灰色粉末。这便是被此界法则初步标记过的“星菌碎片”！
“云小友！坎离真火，起炉！”玄明道长低喝。
“好！”云澈沉声应道。伏矢秤虚影再次浮现，这一次，秤砣一端翠色坎水光晕流转如深海漩涡，秤杆之上无形离火熊熊燃烧，却不再狂暴，而是在云澈精妙的控制下，化作一座由水火交融之力构成的、半虚半实的玄奥丹炉！炉分内外，外为坎水之柔，内蕴离火之烈，炉壁上隐约浮现伏矢星宿的古老纹路，散发出稳固空间、调和阴阳的气息！
“妙！好一座坎离伏矢炉！”灶君真灵看得击节赞叹，“水火相济，龙虎初成！云小子，控火之能，己得丹道三味！”
“参参！”云澈目光转向菌玉珠内，“借你一缕本源气息为引！”
小参参似乎感应到师父的召唤和外面紧张又充满期待的气氛，虽然还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抱着道种，小嘴一努，朝着云澈的方向，“呼”地吹出一小口带着晶莹星点的气息！这气息纯净温和，却又带着一丝独特的“星菌”本源波动，正是他天赋的共生转化之力！
这缕气息如同灵蛇，穿透珠壁，在云澈的引导下，精准地投入那坎离伏矢炉的中心！
“调和之精，入！”玄明道长适时将张老汉采摘来的、蕴含玉髓星辉的槐树嫩叶投入炉中。翠绿的叶片在坎离真火中瞬间融化，化作一团温润如玉髓的碧绿液体，散发出浓郁的草木生机与中和之气。
“星菌碎片，入炉！”玄明道长神情凝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那一小撮银灰色的“星菌碎片”，缓缓送入坎离伏矢炉！
嗤——！
碎片入炉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看似死寂的银灰色粉末，一接触到离火真炎，竟如同被激活的凶兽，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银斑冷光！一股冰冷、空茫、带着强烈侵蚀与掠夺意味的异种气息轰然扩散，疯狂冲击着坎离伏矢炉的炉壁！炉壁上伏矢星纹剧烈闪烁，坎水光晕被侵蚀得滋滋作响，离火真炎也明灭不定，整个丹炉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好！劫异反噬！”玄明道长脸色一变，胸口《天垣策》星力狂涌而出，试图镇压。
“哼！”云澈冷哼一声，金丹中期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伏矢秤！翠色坎水光晕骤然凝实，如同深海玄冰，死死锁住那爆发的银斑冷光；无形离火则化作千万根炽热的金针，狠狠刺入那异种气息的核心，进行最猛烈的炼化！
然而，那星菌碎片蕴含的异种气息极其顽固，离火真炎虽能将其灼烧，却难以彻底炼化其冰冷空茫的本质！更有一股无形的抗拒之力，在排斥着小参参投入的那缕本源气息的融合！炉内气息狂暴对冲，水火之力剧烈冲突，眼看就要失控炸炉！
“引子不够！”灶君真灵急得大叫，“参参的本源气息太弱！难以调和如此凶戾的劫异！快！再引一道！”
菌玉珠内，小参参看着炉内狂暴的景象，小脸煞白，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他本能地感到害怕，那炉中的气息让他想起刚才被“咬”的痛苦。然而，当他看到师父额头渗出的汗珠，看到玄明道长凝重的脸色，看到灶君真灵焦急的模样…
小家伙咬了咬嘴唇，清澈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超越年龄的勇敢。他不再犹豫，猛地张开小嘴，对着炉心的方向，再次用力一吹！
这一次，不再是气息，而是三滴闪烁着晶莹星芒、如同液态星辰的本源精血！这是他灵体初成不久、最为珍贵的本源之力！精血离体，小参参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小脸变得苍白如纸，抱着道种的小手都无力地垂了下来。
“参参！”云澈心头剧震！这三滴精血蕴含的共生本源气息，比之前强了何止十倍！
精血入炉！
轰——！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那狂暴的银斑冷光遇到这三滴蕴含纯粹共生本源的精血，如同冰雪遇到骄阳，瞬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冰冷的银斑光芒被精血中的星辉渲染，褪去了凶戾与空茫，染上了一层温润的玉色！那股强烈的侵蚀掠夺之意，在共生本源的引导下，竟奇异地转化为一种温和的、带着勃勃生机的“同化”与“滋养”之韵！精血如同最好的粘合剂与转化剂，主动包裹住那些顽固的星菌碎片，引导着槐树嫩叶所化的碧绿玉髓液，在坎离真火的煅烧下，开始缓慢而稳定地融合！
坎离伏矢炉的震动迅速平息。炉壁上的伏矢星纹稳定流转，翠色坎水与无形离火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交融。炉心之中，一团拳头大小、色泽奇异的光团正在缓缓旋转。其核心是温润的玉髓色（槐叶精粹），内里流淌着丝丝缕缕被“驯化”的银灰色星纹（星菌碎片），最外层则包裹着一层晶莹剔透、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星辉薄膜（参参精血本源）！三者交融，浑然一体，散发出一种既非纯粹灵气、也非劫异戾气，而是蕴含着奇妙“共生”道韵的独特气息！
“成了！水火既济，龙虎归位！星菌相融，共生丹胎！”玄明道长激动得声音发颤，“云小友！稳住火候！温养丹元！”
云澈亦是精神大振，全力操控坎离真火，由猛烈的锻烧转为温和的蕴养。伏矢秤缓缓旋转，如同天地磨盘，将炉中那团奇异的光晕反复淬炼、打磨。
时间一点点流逝。槐树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着那坎离伏矢炉。狐狸砣也忘了心疼它的灵药，翠绿的眸子一眨不眨。张老汉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
炉中光晕猛地一收！所有异象尽数敛去！坎离伏矢炉缓缓消散。
炉心处，静静地悬浮着九枚龙眼大小、圆坨坨、光灼灼的奇异丹丸！
丹丸通体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润玉灰色，表面天然烙印着细密的、如同星菌菌丝般的银灰色纹路，纹路之间又流淌着丝丝缕缕的翠绿生机。更奇妙的是，丹丸内部，似乎有点点微缩的星辰在缓缓生灭流转，散发出一种空灵、温和却又蕴含着坚韧生机的独特道韵！丹香并不浓郁，却带着一种雨后新泥混合着星辰清辉的奇异芬芳，闻之令人心神宁静，仿佛能感受到星海与大地交融的浩瀚生机。
“星菌共生丹…成了！”灶君真灵第一个扑上去，绿豆小眼放光，糖勺小心翼翼地托起一枚丹药，激动得声音都在抖，“丹成九数，暗合极道！玉灰为底，星菌为纹，生机内蕴，道韵天成！此丹…此丹当为地阶上品！不！其蕴含的‘共生’之理，首指大道！堪称…异数灵丹！”
玄明道长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满是欣慰与震撼：“夺劫异之力，化共生之丹！以丹入道，护道长生！云小友，此丹之功，开万古之先河！”
云澈收回法力，亦是心潮澎湃。他看向菌玉珠内，小参参因为损耗了三滴本源精血，此刻抱着道种，己经陷入了沉睡，小脸苍白，但呼吸平稳，在星髓辉光的滋养下，气息正在缓慢恢复。他的付出，没有白费！
“这…这就是共生丹？”狐狸砣凑到灶君真灵的糖勺旁，翠绿的鼻子使劲嗅了嗅那奇异的丹香，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闻着…好像有点香？给小爷尝尝！小爷可是出了大力的！” 说着就要伸爪子。
“去去去！”灶君真灵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把糖勺护住，“此丹药性未明，蕴含星菌之力，岂能乱尝？需得寻个稳妥之法试丹！”
“试丹？”张老汉看着那温润奇异的丹药，又看看沉睡的小参参，搓了搓粗糙的大手，“老道，云小子，这丹…是不是能帮参参那孩子…快点好起来？也能…让咱们不怕那地底下钻出来的坏东西？”
玄明道长捻须沉吟：“张老所言，正是此丹应有之义。参参损耗本源，此丹蕴含被其精血‘驯化’的星菌精粹与草木生机，当为其最佳补品。至于我等修士…” 他拿起一枚丹药，感受着其中那奇异的、温和却坚韧的“共生”道韵，“此丹蕴含一丝被‘驯化’的星菌之力，服之，或能在体内种下一颗‘共生’的种子，使其对那冰冷空茫的星菌气息产生一定的适应性甚至…亲和力？虽不能完全免疫，但面对其侵蚀时，当能多一分抵抗与化解之力！此乃‘以毒攻毒’、‘以异制异’的无上妙法！”
“那还等什么？”狐狸砣急不可耐，“赶紧给参参喂一颗！让他快点好起来接着啃道种下灵玉！哦，不对，是快点长大好去对付大蘑菇！小爷的灵药不能白掏！”
云澈看着沉睡的小徒弟，又看看手中那温润如玉、内蕴生机的星菌共生丹。这由劫异转化而来、蕴含着师徒二人心血与守护之念的丹药，或许…就是点亮这漫长“共生之路”的第一盏灯。
他轻轻拿起一枚丹药，走向菌玉珠。接下来的路，注定艰险，但有了方向，便不再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