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灰烬掠过残尸,林墨脚尖碾碎地上一截焦骨,指节无意识叩击剑柄。那具尸体胸口的裂口还在渗黑水,像腐烂的果肉。
红雀炸开尾羽时,整片空气都跟着颤。雷火劈进雾里,烧出个窟窿。尖啸声从窟窿深处传来,听着不像活物,倒像是铁器刮瓷碗那种让人牙酸的动静。
“晦气。”林墨往掌心啐了口唾沫,后撤半步时靴跟磕到块碎石。他皱眉甩开袖摆,天墟剑在指尖转了个圈,寒光扫过西周树影。
尸体突然抽搐起来。林墨瞳孔缩成针尖,剑锋己切进那道窜出的黑影。金属相撞声炸响,他虎口发麻,剑身在震颤中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黑影蛇一样缠上他肩头,却在他锁骨处猛地弹开。林墨踉跄两步扶住树干,树皮在他掌心簌簌剥落。红雀落在他肩头,爪子抠得生疼。
“怂货。”鸟喙叼着半截焦骨晃荡,“连正主都不敢露面。”
林墨没接话,蹲下身时膝盖发出脆响。指尖探进尸体识海,像踩进片沼泽地。腐臭味顺着鼻腔爬进喉咙,他反胃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不是神界……”指甲掐进掌心,“比魔域还脏。”
红雀忽然抖羽毛。林墨抬头望向东南方,那里有团阴云压得特别低。他站起身时扶了把腰,脊椎发出咔哒声响。
疾奔途中踩断七根枯枝,惊飞三窝夜枭。衣摆灌满冷风,鼓胀如帆。他想起三天前给雪儿把脉时,她腕间那抹游走的寒意,像条冬眠的蜈蚣贴在血管壁上。
……
床幔被风吹得扑棱棱响。阿沅的手搭在林雪儿额头上,指节泛白。南宫瑾的琉璃镜蒙着层霜,镜面不规则地龟裂,裂缝里渗出幽蓝液体。
“再加把劲!”阿沅咬破舌尖,血珠滚落衣襟。她另一只手攥着的符纸正在碳化,青烟里飘出焦糊味。
南宫瑾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痰液在空中凝成冰晶。他扯下领口围巾,露出脖颈处蔓延的暗纹——那些纹路正顺着下颌线往耳后爬。
门轴吱呀声打断了他的动作。林墨带进的夜风卷灭了两盏油灯,剩下那盏忽明忽暗,在墙上投出摇曳的鬼影。
“一个时辰零七分。”阿沅甩开炭化的符纸,“每次压制能多撑七分钟。”
林墨握住林雪儿的手时,听见自己手腕肌腱发出细响。她的皮肤凉得反常,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玉石。
“炽阳花。”南宫瑾用袖口擦拭镜面,擦下的碎屑在半空悬浮,“炎魔秘境深处。”
林墨盯着自己映在琉璃镜上的脸。镜中人眼角有道旧疤在抽搐,那是三年前雪儿学御剑时留下的。
“地形图呢?”
“埋在第十七重结界里。”南宫瑾将破碎的镜片收进锦囊,“和当年封印魔尊的位置重合。”
阿沅突然打翻药碗。褐色药汁在地面蜿蜒,勾勒出诡异的图案。她捂住眼睛的手在发抖:“你没看见吗?那些线条……全是从她心脏长出来的!”
林墨转身时踢翻了凳子。红雀啄起地上半块骨头,跟着跃上他肩头。门外夜色浓稠得化不开,他走过门槛时,听见身后传来琉璃镜落地的脆响。
……
晨雾漫过石碑时,林墨正用匕首削自己的指甲。碎屑落在碑文凹槽里,填平了几笔残缺的古字。他嗅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硫磺味,舌根尝出铁锈腥甜。
红雀忽然竖起羽毛。林墨停下动作,看着自己映在匕首刃口上的瞳孔——那里面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纹路,正沿着虹膜边缘缓慢旋转。
地下传来心跳般的震动。林墨解开腰间酒囊灌了口烈酒,辛辣顺着食道滚落,在胃里炸开暖流。他掐诀时左手小指突然抽筋,火焰符箓歪斜地燃起,火苗舔舐着他腕间的佛珠。
穿越结界的瞬间,他听见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就像有人把他的全身关节拆散又重装。
火山在远处吞吐黑雾。林墨吐出口中酒液,雾化成细密水珠悬浮半空。那些珠子很快染成赤红,映出前方地面上浮现的骷髅轮廓。
红雀尾巴的雷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林墨握紧天墟剑,剑柄雕纹硌进掌心。当第一具骷髅完全成型时,他注意到那些熔岩地表的裂痕,正诡异地拼凑成某种古老文字。
胸前青铜镜突然发烫。林墨低头看去,镜面泛起涟漪,某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浮现。他右手本能地抬高剑锋,却发现镜中自己嘴角陌生的弧度。
火山突然喷发。岩浆雨坠落的轨迹在空中凝滞片刻,如同无数悬停的标点符号。林墨望着镜中那个眉心朱砂渐渐显形的身影,喉结重重滑动了一下。
远处传来锁链挣动的轰鸣,应和着他剧烈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