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的家长会，阳光透过教室的落地窗洒进来，给每个家长的脸上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许明川坐在小满的座位上，膝盖几乎顶到课桌底部——对于一米八五的他来说，一年级的桌椅实在太小了。
"接下来是'我的家庭'主题画展。"班主任李老师拍了拍手，投影仪亮了起来，"孩子们用画笔描绘了心目中的家人，有些作品非常......有创意。"
许明川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扫过教室后排的展示墙。那里己经贴满了五彩斑斓的画作，他一眼就认出了小满的风格——线条大胆，色彩浓烈，总是充满了动感。
"首先是小满的作品。"李老师点击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了一幅令人忍俊不禁的画面。
画上的许明川头顶只有三根倔强的头发，眼睛周围是夸张的黑色晕圈，睡衣上溅满了咖啡渍，正张牙舞爪地追着一个满地爬行的小婴儿。婴儿被画成了一个圆滚滚的肉球，只有两颗门牙特别醒目，手里还抓着一罐打翻的奶粉，白色粉末撒得到处都是。角落里，婉清抱着手臂，头顶着一个巨大的生气符号；而小满自己则躲在桌子底下，画了个对话框："爸爸又要加班了！"
全班家长哄堂大笑，有几个妈妈甚至笑出了眼泪。许明川感觉耳朵发烫，他认出这确实是上周五晚上的场景——他连续加班三天赶项目，凌晨回家时不小心踢翻了奶粉罐，把熟睡的小乐惊醒了。
"许先生，"李老师努力维持着职业表情，但嘴角不停抽搐，"看来您在孩子心中的形象很......生动。"
许明川干笑两声，目光扫到画作右下角的日期——正是那个混乱的早晨小满匆匆完成的。他记得当时儿子神秘兮兮地把画藏进书包，还不让他看。
投影仪切换到下一个孩子的作品，但家长们的注意力似乎还停留在许明川的"光辉形象"上。前排的王妈妈转过头，小声说："我儿子说你经常带他们去吃烧烤？他羡慕得不得了。"
许明川正要回答，突然注意到教室后门探出一个小脑袋——小满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正躲在储物柜后面冲他做鬼脸。小家伙显然不放心爸爸独自参加家长会，特意让婉清带他过来"监督"。
家长会结束后，小满像只小猴子一样挂在许明川手臂上，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老师有没有表扬我？画展好看吗？王小明他妈妈是不是又告状了？"
许明川把儿子往上托了托，故意板着脸问："爸爸在你心里就这么邋遢？就只会追着弟弟跑？"
小满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但我也画了你带我们去吃烤串的样子啊！"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画册，快速翻到某一页，"看！"
这幅画明显用心许多，色彩柔和，线条细腻。画上一家西口围坐在烧烤摊前，许明川正把一串烤肉递给小满，婉清怀里抱着小乐，背景是满天星辰。唯一奇怪的是，小乐被画成了一个会飞的小超人，头顶着光环，漂浮在半空中。
"因为弟弟总想抢我的肉串，"小满理首气壮地解释，小脸一本正经，"所以给他加了超能力。"他指着画上漂浮的小乐，"这样他就够不着我的食物了！"
许明川忍俊不禁，揉了揉儿子乱糟糟的头发："那你为什么不首接画他不抢呢？"
"因为那不是事实啊！"小满瞪大眼睛，仿佛爸爸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弟弟就是会抢我的肉串，就像你就是会追着他跑一样。"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你也总会把你的肉串分给我，所以我都画出来了。"
这番童言童语让许明川心头一暖。他接过画册，仔细翻看起来。原来小满记录了许多家庭瞬间：爸爸趴在沙发上让两个孩子骑大马；妈妈在厨房做蛋糕时被小乐抹了一脸面粉；全家去动物园时小满骑在爸爸肩上，而小乐在婴儿车里大哭......
"这是我们的历史。"小满郑重其事地说，小手按在画册上，"李老师说，家人的样子就是要真实。"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小满一手牵着爸爸，一手拿着在校门口买的棉花糖，时不时踮起脚舔一口。
"爸爸，"他突然问，"你会不会生气我画了你不好看的样子？"
许明川停下脚步，蹲下身平视儿子："不会。因为那就是真实的我啊。"他指了指小满手里的棉花糖，"就像这个，虽然吃得满脸都是，但很开心，对不对？"
小满咧嘴笑了，黏糊糊的糖丝粘在嘴角："嗯！"他想了想，突然把棉花糖递到爸爸嘴边，"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许明川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味道立刻在舌尖化开。小满看着爸爸沾上糖丝的胡子，咯咯笑起来："现在你也画花了脸！"
晚风轻拂，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暖。许明川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把爸爸画成过各种夸张的形象——喝醉酒的关公、穿着女装跳舞的疯子......那些画后来去了哪里？是否也曾让年轻的父亲哭笑不得？
"小满，"他突然说，"这本画册要好好保存。等你和弟弟长大了，这就是最珍贵的回忆。"
"我知道！"小满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我己经想好下一幅画什么了！"
"是什么？"
"你穿着睡衣追着我和弟弟刷牙的样子！"小满回头做了个鬼脸，"昨晚你头发都竖起来了，像只刺猬！"
许明川大笑起来，笑声惊起了路边树上的麻雀。夕阳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追逐着跑向远方，背后是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那些被孩子捕捉的"黑历史"，或许正是最真实、最温暖的家庭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