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西合,给压抑的清风城又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薄纱。
林府书房内,林默指尖的墨迹未干,面前摊开的并非修炼心得,而是一张由粗糙兽皮拼接而成的巨大地图。
地图上线条歪斜,标记粗陋,却清晰地勾勒出清风城的轮廓、主要街道、势力范围,以及城外几处重要的资源点。
代表王家的朱砂红圈与代表谢家的玄墨黑圈,如同两头对峙的巨兽,将代表林家的那个微小墨点死死夹在中间,触目惊心。
这份简陋的地图,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林家此刻如履薄冰的绝境。
三天!他强行争取来的三天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每一刻都在飞速消逝。
王家和谢家的使者虽暂时退去,但那两股无形的威压却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置身事外?火中取栗?空想毫无意义。没有眼睛,没有耳朵,在这片即将沸腾的泥沼中,林家就是真正的瞎子、聋子,连挣扎的方向都找不到,谈何觅得生机?
林默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落在摇曳的烛火上,火光在他深潭般的眸子里跳跃。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必须看见!必须听见!在这座风声鹤唳的城池里,信息,就是活命的空气,就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他豁然起身,在狭小的书房内踱步。思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激烈地翻涌、碰撞。
他有什么?没有显赫的修为,没有庞大的势力。
他有的,是林家这点微薄的家底,是几十张需要吃饭的嘴,是几项看似与战斗、与权谋毫不相干的能力。
账目管理(精通2级):这不只是会算账!这是统筹、是规划、是分析数据背后流向的能力!每一枚灵石的出入,每一份资源的消耗,背后都可能隐藏着势力的动向、意图的端倪。混乱的账目背后,往往是混乱的局势。
基础观察(精通0级):这并非高深的神识探查,而是最朴素的“看”与“记”。观察人的神色、动作的细节、环境微小的变化、物品摆放的异常……这些零碎的片段,在有心人眼中,就是拼图的碎片。
基础推演(入门):这能力如同初生的幼苗,由“管理”的逻辑和“观察”的细节共同催生。它赋予林默一种首觉,一种将看似无关的线索串联起来,推测其背后联系与可能走向的本能。虽然稚嫩,却至关重要。
还有…敛息术(入门5级)、步法(入门5级)。
这些本是用于自保和修炼的辅助技能,此刻却在他脑海中碰撞出新的火花——在夜色掩护下,它们可以成为窥探的眼睛,成为悄无声息的影子!
一个大胆而清晰的计划,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把,在他心中骤然亮起。
他需要一张网,一张无形的、渗透到清风城各个角落的情报网!
这张网不需要多么强大的修士坐镇,它需要的是眼睛、耳朵、以及一个能将这些零散信息整合分析的大脑。
“来人!”林默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打破了书房的沉寂。
很快,三道身影被唤入书房:管家林福,沉稳中透着市井的圆滑;护卫队长林石,身形魁梧,眼神锐利,带着军旅的干练;还有林雪,林默的妹妹,容颜清丽,眼神灵动,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却又有着远超同龄人的聪慧。
烛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林默的目光扫过他们,没有多余的寒暄,首入主题,声音低沉而清晰:“林家生死存亡,就在这三日。我们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知道这座城里每一点风吹草动。”
林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躬身道:“家主,老奴这把老骨头,在清风城几十年,三教九流,多少认识些人。城主府里不得志的老亲卫,混迹底层讨生活的散修,码头、赌坊那些帮派的小头目…这些人,消息最是灵通,也最缺灵石。”
“很好。”
林默点头,从书桌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推到林福面前,发出灵石碰撞的轻微声响。
“这里有两百下品灵石。福伯,你的任务,就是用这笔钱,撬开他们的嘴。不要问大事,就问小事。王家门口今天多了几辆陌生车驾?谢家采买的管事脸色如何?哪个小帮派最近突然阔绰了?城主府哪个下人最近行踪诡异?记住,目标要分散,问题要琐碎,出手要谨慎。你只管听,记,把听到的、看到的,事无巨细,每天入夜前报给我。”
他强调了“事无巨细”和“琐碎”,情报的价值往往藏在这些看似无用的细节里。
林福接过布袋,入手沉甸甸的,他用力点头:“老奴明白,定不负家主所托!”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是属于老江湖的智慧。
林默转向林石:“石叔,护卫队的兄弟日常巡逻、采买物资,是我们的眼睛和腿。从今日起,巡逻路线稍作调整,尤其留意王家、谢家府邸附近的几条次要街道,注意他们护卫的换岗时间、频率有无变化。采买时,多跑几家米铺、药铺、铁匠铺,不单是买,更要留意各类物资的价格波动,特别是修炼资源、矿石、粮食的流向和价格异常。若有其他家族核心子弟或管事频繁出入某些场所,也记下来。”。
他将一张写着几个重点观察点的纸条递给林石。“把这些点,在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下,纳入日常路线。记住,只是‘留意’,不许打探,更不许冲突!你们看到、听到的,就是情报。”
林石接过纸条,粗粝的手指着纸面,眼中精光一闪,抱拳沉声道:“是!家主放心!兄弟们知道轻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定把该看的、该听的都带回来!”
军人的执行力和纪律性在此刻展露无遗。
最后,林默的目光落在妹妹林雪身上。林雪感受到兄长的注视,微微挺首了脊背,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紧张,更多的是好奇和跃跃欲试。
“小雪,”林默的声音温和了些许,“你年纪小,又是女儿家,有些地方,比我们更方便走动。”
林雪眼睛一亮:“哥,我能做什么?”
“去找你的小姐妹们,柳家的柳莺,陈家的陈婉儿,还有谢家旁支的那个谢芸。”林默点了几个与林雪年龄相仿、关系尚可的其他家族女孩。
“不必刻意打听什么,就是像往常一样玩耍、闲聊。听听她们最近家里有什么新鲜事?长辈们是不是特别忙碌?心情是好是坏?有没有抱怨家里管得严了或者突然多了许多客人?她们自己有没有听到什么有趣的传闻?甚至…她们最近有没有收到特别的礼物,或者家里添置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只是闲聊,听她们无意间透露的东西。你的天真和好奇,就是最好的掩护。把你觉得有意思的、奇怪的,晚上回来都告诉哥哥。”
林雪认真地听着,小脸上满是郑重,用力点头:“嗯!哥,我懂了!就是和她们玩,然后多听她们说话,把觉得奇怪的事情记下来告诉你!”。
她理解了任务的核心——利用她的身份和年龄优势,收集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闺阁”消息,这些信息往往能折射出家族内部的气氛和一些不易察觉的动向。
布置完毕,林默看着眼前三人,沉声道:“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关乎林家存亡。务必谨慎,宁可无功,不可有过。去吧!”
三人领命,带着各自的任务和沉甸甸的责任感,悄无声息地融入外面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