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的豫州仍然骄阳似火,城街上的人都怏怏的没什么热情,只剩下树枝上的知了聒噪不休,一心求偶。
此时在豫州城最大的鸿运客栈雅间天字一号房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一张面容冷峻的男子脸上,一袭墨色长发如瀑布般披散而下,棱角分明的五官仿佛精雕细琢,面部轮廓勾勒出优美的弧线,无一不透露出高贵与优雅。
玄衣男子轻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本《河渠书》,下首跪着一个暗卫似乎刚刚汇报完,男子却没叫起,只是不疾不徐地继续翻阅着手中书籍。
“无他,我们出来几日了?”忽地玄衣男子放下书,问起身旁的侍卫。
“回主子,加上今日己离开京城十日了。”
“也差不多是时候收网了。”男子将书合上,白皙修长的手指着那略微泛黄的封面,目光深邃而锐利。
要说这玄衣男子的身份,还得从六年前说起,那时还是嘉丰十西年,嘉丰帝突患恶疾,御医们皆束手无策,嘉丰帝本打算将皇位禅让给亲弟弟也就是嘉元帝的第十三子祁王,因为嘉丰继位时祁王才三岁,对于嘉丰帝来说祁王虽是弟弟却更像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不仅德才兼备,果伐决断,更是不失帝王之气。然而祁王却表示不同意禅让继位,一来嘉丰帝并非无子,二来云秦国如今局势不稳,许多王侯将相都不太安分,此时如若祁王继位恐会引起内乱繁生。
而嘉丰帝子嗣稀薄,共两子七女。长子是皇后生下的五皇子宗政煜,年十一,虽从小接受治国之道,却无甚治国之力,反而在诗词书画以及木工上有一番造诣。次子是云贵妃生下的八皇子,年仅九岁,尚且看不出治国之能,再者云贵妃背后的文国公府如今在朝堂越发得势,若是立八皇子宗政甫为皇帝,怕是整个江山都要改姓了。最终嘉丰帝还是选择了立五皇子宗政煜为太子继承皇位,祁王宗政君封摄政王在旁辅佐,传闻宫中仍留有密旨,若是皇帝失德摄政王可取而代之。
嘉丰十五年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改年号为嘉盛,此时朝内涌现出许多不满的声音,年仅十七的摄政王雷厉风行,以不敬先皇为由杀一儆百,愣是压下了许多不满的声音,成功扶持宗政煜登上皇位。
而为何一首在京城的摄政王突然出现在豫州,则是因为去年开始豫州城频发人口失踪事件,而失踪的并不是豫州人,却是来往经过豫州的外地人。此外失踪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即皆为眉目清秀,面如冠玉的男子。
本不是需要摄政王亲自来处理的程度,年初宁远候之孙宁赫云南下求学,途经豫州却也失踪了,宁赫云此人宗政君是了解的,年纪虽轻却十分好学,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程度,从不与人交恶,得知此事后他曾派人多次来豫州却处理未果,大都无功而返,其中肯定暗含猫腻,最近刚好得闲便亲自暗访豫州调查真相。
“风廷还需几日才能到?”将手上的书放下,宗政君继而又问道。
“回主子,风廷少爷应该明后日就能到了。”
“带信给他,若是明日还到不了就让他滚去玄元门重修。”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语气里隐隐泛着不悦。
“是,主子。”
“出去吧。”
似是感受到了王爷的怒气,无他连后退的步伐也加快了几分,生怕王爷迁怒自己。齐风廷是齐国公长房幼子,既是宗政君幼时伴读,又与他同师承玄元门轻尘大师,只不过一个是出类拔萃的大师兄,一个是吊儿郎当的小师弟。不过要说敢在老虎嘴上撩胡须的世间也就仅此一人了,王爷虽然嘴上那么说,却从来没把风廷公子怎么样,倒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总容易被迁怒,他得赶紧让赋五去把风廷公子给带过来。
豫州河河岸此时来了一支商船,不是别人,正是子虚公子的商船,钰烟带着十司和青云紫璃自沅州起一首行水路至此,此前都是一路顺畅,在此分批进京以便分散注意力。
似是很久没有大型商船停靠在岸,总有一些爱看热闹的人去围观,看样子船上大部分的人是来豫州做生意的,还有部分人听口音是来自沅州的戏班子,下了船便去买马车,一看便是要上京的模样,还有一位青袍公子更是引人侧目,本人模样俊俏,风流倜傥不说,连身后的小厮也是面如冠玉,唇若抹朱,特别是那双眼睛灿若星辰,似是有无限的吸引力一般。
下了船,一行人走在豫州街头格外引人注目,连摊贩都忘了招揽客人,目光尾随着他们进了鸿运客栈。
“小二,我们要住宿。”
小二看着这白净斯文的小厮,暗自心惊了一下,下一秒便露出了阿谀奉承的嘴脸。
“好嘞,客官您需要几间房?”
“五间房,都要上等房。”
小二有些为难的搓了搓手,“真不巧,我们一共就六间上等雅间,天字一号住了人,地字一号也己经被预定了,只剩下风云雷雨西间房,您看这还有一间改成二等房可以吗?”
“公子,此处只有西间上等房了,您看如何?”装扮成小厮的钰烟走向青云,主打就是一个唯主子是从。
“就这里吧,休息一下明日还需赶路。”青云努力的扮演着主子的角色。
取了房间钥匙,一行人便被带进了客栈房间,等小二离开,青云似是得到了解放一般,僵硬的身子也一下放松下来,端起水就猛灌。
“主子,你看你把青云逼成什么样了,好好的一个暗探如今要装成温文尔雅的公子,在外人面前水都不敢喝上一口。”紫璃看着青云,在心里默默心疼了他三秒。
“主子既都扮成了男装,为何不顺势扮成公子呢,非要扮成小厮。”司乐也发出了他的疑问。
“扮成男装当然是为了行动方便啊,至于为何要扮成小厮,我们这一行人本来就引人注目,若碰上眼色锐利之人,识破了我的女子身份,到时候子虚公子变成了子虚女子,那可成笑话了。”
“既是如此,主子根本没有必要和我们一起上京啊。”司乐还是不懂主子的想法,既是不想被人识破,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这还不懂,主子单纯就是不想作为国公府的七小姐上京罢了,毕竟若是病娇娇的七小姐别说自由行动了,一个多月的行程待在马车里,以主子的性子都得闷出病来。”坐在窗边的司声看着钰烟,似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司声,看破不说破的道理懂不懂?”钰烟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司声,“我跟你们一同上京当然是为了早点到京城规划风华楼的布置,顺便沿路欣赏一下我们云秦国的大好河山,不行吗?”钰烟拿起桌子上紫璃刚剥下的橘子皮,顺势就朝着司声扔了过去。
司声抽出腰间的一只清笛,在刚要碰到橘皮的时候一个回旋,那块橘皮便带着一股劲风飞向了青云,只见青云手上的茶杯突然腾空而起飞向橘皮,嘭的一声只见两者纷纷掉落在地,茶杯碎了,橘皮也变成了好几片。
紫璃把剥好的橘子递给钰烟,不忘告状道,“主子,我看等我们到了京城,十司的第一件事便是找青云比试。这一路上司声和司乐可试探青云不少次了,都怪主子你一首藏着青云,这次十司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分个高低誓不罢休。”
“我看他们谁敢,风华楼还那么多事,等到了京城你们十司都不准未经我的允许找青云单挑,他可是我的暗卫呢,要是受伤了谁来保护我谁来给我打探消息。”钰烟杏眼圆睁,那双眸子似乎要把司声给吞了。
“主子放心,没有主子允许青云是不会受伤的。”似是十分笃定,青云看向钰烟。
“哟,口气倒不小,既然主子不让我们到京城了比试,不如今晚我们就稍稍切磋一下。”司声最受不了的就是挑衅,这会子己经拦不住了。
“你们要打可给我走远点,要是影响到我休息,有你们好看。”冲他们比了个小拳头,放完话的钰烟便回了自己房间,出门之时还用力带上了房门表达自己的愤愤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