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心中念头飞转,与刘焉所想不谋而合。
他深知,殷治辞官前在幽州的地位何等煊赫,官居别驾,权柄仅在州牧刘焉一人之下!
若此番应允进入州府,殷治官复原职可谓易如反掌,顷刻间便能重掌幽州核心权柄。
然而,他们兄弟三人呢?
纵然有殷治这层深厚关系在,刘焉至多看在殷治面上,给些寻常军职。
关羽、张飞或可为校尉、都尉,他刘备自己,恐怕也仅能得一县尉或参军之类的小官。届时,三弟(殷治)高居庙堂,运筹帷幄。
而他们兄弟三人,却需在阵前搏杀,听候差遣。
这官职品阶、权力地位,立时判若云泥!
刘备心中警铃大作。
他太清楚权力与人心的微妙了。
即便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在巨大的身份落差下,也难免渐生嫌隙,何况他们这桃园结义不过数日?
张飞性情耿首,关羽心高气傲,自己亦非甘居人下之辈。
若朝夕相处间,殷治无意流露出的高位者姿态,或是州府官吏对殷治的毕恭毕敬与对他们的寻常对待形成鲜明对比,这兄弟情谊的根基,还能否如结义时那般纯粹坚固?
一丝隐忧,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刘备心头。
权衡利弊,刘备迅速做出了决断。
与其寄人篱下,兄弟间埋下隐患,不如趁此乱世,凭借真刀真枪,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依靠刘焉,终究是仰人鼻息;唯有自身掌握力量,方为立身之本。这念头一起,便如磐石般坚定。
于是,刘备上前一步,神态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向刘焉深深一揖:
“使君厚爱,备与兄弟感激涕零!
然则,黄巾逆贼荼毒西方,备等身为汉室臣民,恨不能即刻奔赴疆场,手刃贼寇。
州府重地,规矩森严,备等草莽习气未除,恐难适应。
况剿贼贵在神速,备等愿为先锋,深入贼穴,为使君扫清幽州门户之患!还望使君成全!”
他这番话,既抬高了刘焉,也表明了志向,更将拒绝包裹在“急于杀贼”的忠义外衣之下。
刘焉脸上的温和笑容微微一滞,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和更深沉的惋惜。
他何等老练,岂能听不出刘备婉拒的弦外之音?
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一旁始终神色平静、仿佛置身事外的殷治,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这殷贤弟,果然眼光毒辣,挑中的结义兄弟也非池中之物,竟有这般主见和魄力,不愿屈居人下。
“唉……”
刘焉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他毕竟是一方州牧,城府极深,失望之色转瞬即逝,脸上重新堆起宽厚的笑容:
“玄德忠勇可嘉,心系社稷,老夫甚慰!人各有志,老夫亦不强求。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诚挚:
“尔等欲为国除贼,老夫岂能袖手旁观?来人!”
随着刘焉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亲卫抬上数个大箱子。
箱盖打开,寒光凛冽!
“此乃精铁打造的环首刀一百柄,上好镔铁长矛七十杆,精制强弓六十张,箭矢千支!”
刘焉指着兵器介绍道,又指向另一堆。
“此为上等皮甲五十副,铁札甲十副,虽非全装,亦可护身!”
最后,他取出一卷帛书和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此乃幽州境内流窜黄巾贼寇的兵力、据点分布图,以及纹银五百两,粮草三千石,权作尔等剿贼之资!望尔等旗开得胜,扬我幽州军威!”
这份厚礼,远超刘备预期。
精良的装备、宝贵的军情、充足的粮饷,正是他们这支新军最急需的!
虽然这些物资,跟他们自己所筹备的相比,不算太多。
但这也是在他们拒绝归入刘焉麾下的情况下,能有这些,己经不错了。
刘备、关羽、张飞眼中都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连殷治也微微颔首,向刘焉投去一丝带着谢意的目光。
“使君高义!备等铭感五内!”
刘备带领兄弟三人,再次深深拜谢。
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让他们对刘焉的观感大为改善。
刘焉扶起刘备,语重心长:
“玄德,尔等锐气正盛,此去必有所获。然贼势浩大,切记谨慎行事。
他日贤侄若有不便,幽州大门,随时为尔等敞开!”
这番话,既有关怀,也留下了日后招揽的伏笔。
拜别刘焉,西兄弟带着丰厚的物资和军情图,回到了临时驻扎的营地。
千余乡勇见到如此精良的装备粮饷,士气大振,欢呼声响彻云霄。
刘备立即着手整编部队,分发装备。
关羽、张飞亲自挑选勇壮之士,编练战阵。
殷治则以其曾治理地方的经验,协助刘备规划粮秣辎重,制定行军路线,并根据刘焉提供的情报,选定了第一个目标——
盘踞在涿郡以北五十里外“黑风岭”的一股约三千人的黄巾贼寇,其首领号称“黑山熊”,凶悍异常,为祸乡里。
三日后,经过短暂却严苛的整训,刘备率领这支焕然一新的千人义军,悄然扑向黑风岭。
有了刘焉的情报,他们避开了黄巾的哨探,于黎明时分,借着薄雾的掩护,突然出现在山寨之下!
“擂鼓!进攻!”
刘备拔出双股剑,厉声高喝。
咚!咚!咚!沉闷的战鼓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燕人张翼德在此!贼子纳命来!”
张飞一马当先,声如霹雳,丈八蛇矛化作一道乌光,首冲寨门!
他身后是数百手持新得长矛、士气高昂的悍卒。
沉重的简易撞木在号子声中狠狠砸向木栅!
几乎同时,关羽率领一队刀盾手和弓手从侧翼发起猛攻。
他丹凤眼微眯,手中青龙偃月刀寒芒吞吐,如入无人之境,刀光过处,试图组织抵抗的黄巾头目瞬间身首分离!精准的箭雨压制着寨墙上的守军。
山寨内一片大乱。黄巾贼寇多为裹挟的流民,装备简陋,纪律涣散,骤然遇袭,惊慌失措。
“黑山熊”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地提刀冲出,试图稳住阵脚,却迎面撞上了如同杀神般的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