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春雨下了整整三天，赵刚站在团部门口，望着屋檐滴水在青石板上凿出的小坑。水珠坠落的节奏让他想起现代实验室里的离心机，那种精确而稳定的频率。现在，他需要同样的精确来应对眼前的危机。
"报告！"通讯兵踩着泥泞跑过来，递上份被雨水浸湿的电文，"三连驻地发现可疑电台信号。"
赵刚展开电文，水渍晕染开的字迹显示着截获的密电片段："...独立团...坐标...药品..."他眉头一皱，转身时差点撞上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李云龙。
"老李，你走路怎么没声？"
李云龙嘴里叼着根草茎，含混不清地说："是你想事太入神。"他伸手抢过电文，眯着眼看了会儿，"嘿，小鬼子惦记上咱们的磺胺了？"
"不止。"赵刚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到某页指给李云龙看，"这是最近半个月截获的密电规律，每次提到药品后三天内，必有我军运输队遇袭。"
李云龙吐掉草茎，脸色阴沉下来："你是说......"
"团里有内鬼。"赵刚合上本子，"而且级别不低，能接触到作战计划。"
两人沉默地对视，雨声填补着空白。远处训练场传来士兵操练的喊杀声，魏和尚粗犷的嗓门格外突出："杀！杀！"
"钓鱼？"李云龙突然咧嘴一笑。
"对，但要换个钓法。"赵刚望向炊烟袅袅的村庄，"我建议将计就计。"
当天下午，团部召开作战会议。赵刚故意在会议中途"不小心"碰翻墨水瓶，染黑了半张地图。李云龙配合地拍桌大骂："败家玩意儿！这可是总部刚发的新地图！"
"我去重新绘制一份。"赵刚满脸"愧疚"地收拾残局，余光瞥见坐在角落的参谋刘志远眼神闪烁。
夜深人静时，赵刚伏在桌上"认真"绘制着假地图。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窗纸上，从外面看格外清晰。他特意在图上标出条虚构的运输路线，途经黑虎岭的隘口——那里两侧都是峭壁，堪称死亡走廊。
笔尖突然一顿。窗外极轻的"咔嗒"声没能逃过他经过训练的耳朵——是皮鞋踩到小石子的声响。赵刚不动声色地继续画图，首到听见脚步声远去，才轻轻吹灭油灯。
"上钩了。"黑暗里，他无声地笑了。
次日拂晓，赵刚带着侦察排秘密出发。他们不走大路，而是沿着山脊线迂回，每人背包里都装着特制的"货物"——外表看是药品箱，实则装满碎石和炸药。
黑虎岭的晨雾浓得像牛奶。赵刚选了个绝佳的观察点，能俯瞰整个隘口。战士们按照预案分散埋伏，枪口对准谷底。魏和尚带着爆破组藏在岩缝里，手里紧攥着引爆器。
等待是最煎熬的。汗水顺着赵刚的眉骨滑下，在睫毛上摇摇欲坠。他想起现代战争中那些狙击手的故事——为了一枪，可能要趴上几天。
太阳爬到正午时，谷底终于有了动静。先是几只受惊的飞鸟，接着是隐约的金属碰撞声。赵刚举起望远镜，看到一队穿着八路军军装的人正小心翼翼摸进隘口，但他们的战术动作明显带着日军的影子——山本特工队的漏网之鱼。
"准备。"赵刚低声对着通话器说。这是他用缴获的日军通讯设备改装的，有效距离虽短，但胜在隐蔽。
当假运输队出现在谷口时，埋伏的"八路军"突然开火。但奇怪的是，他们只瞄准骡马的缰绳，似乎是要截获物资而非消灭人员。
"现在！"赵刚一声令下。
"轰！"
魏和尚按下引爆器，预先埋设的炸药将谷口封死。几乎同时，侦察排的机枪从三个方向交叉开火，子弹打在岩石上溅起串串火星。假运输队的战士们迅速躲进掩体，留下那些"药品箱"暴露在火力网中。
日军果然中计。十几个特工队员冲出掩体，扑向"珍贵"的药品。冲在最前的鬼子刚抱起箱子，就发现重量不对，脸色骤变——
"轰隆！"
连环爆炸将整个谷底变成火海。没被炸死的鬼子还没反应过来，就遭到两侧山崖上的精准点射。赵刚稳稳地扣动扳机，看着最后一个试图逃跑的鬼子后背绽开血花。
打扫战场时，张大彪从一具尸体上搜出张字条，上面写着潦草的汉字："刘，可信。"
赵刚和李云龙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个眼神闪烁的参谋。
回团部的路上，赵刚故意落在队伍最后。经过一片桦树林时，他突然转身："出来吧。"
树后转出个瘦小的身影，是通讯员小王："政委，刘参谋昨晚偷偷发过电报。"
"继续盯着。"赵刚递给他个油纸包，"这是磺胺粉，你妹妹的病用得着。"
小王眼眶瞬间红了，攥紧药包深深鞠躬。
当晚，团部灯火通明。李云龙大张旗鼓地宣布要嘉奖此次参战人员，特意让炊事班炖了羊肉。酒过三巡，刘志远借口解手离席，首奔通讯室。
他刚戴上耳机调整频率，脑后就被顶上了冰冷的枪管。
"找这个？"赵刚晃了晃手中的密码本，"德文版《浮士德》做密码母本，挺有创意。"
刘志远面如死灰，突然暴起反抗，却被埋伏的魏和尚一个擒拿按在地上。挣扎中，他的衣领被扯开，露出锁骨下方的樱花纹身。
"特高课？"李云龙蹲下身，用烟袋锅戳了戳那朵樱花，"难怪连老子喝几碗酒都报告。"
赵刚翻开从刘志远床板下搜出的日记本，里面详细记录着独立团的人员编制、武器配备，甚至还有李云龙和几位营长的性格分析。最后一页写着："赵刚此人极度危险，建议优先清除。"
"押下去。"李云龙摆摆手，转身时低声问赵刚，"你早知道是他？"
"不确定。"赵刚望向窗外的星空，"但我知道，再精密的网，也有收口的时候。"
远处山梁上，今年的第一簇野蔷薇悄然绽放。暗香浮动中，隐约传来早蝉的初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