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让末班地铁变成了移动的水族箱。
许晏宁把湿透的刘海别到耳后,车窗外的霓虹灯牌在雨水中扭曲成彩色光带。她偷偷瞥向身旁的许沉焰——他正望着漆黑的车窗,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左手无意识地在玻璃上画着看不见的图案。
"我们会被记过的。"许晏宁小声说,手指绞着书包带。这是周三晚上十一点,他们本该在宿舍,而不是逃课去三十公里外的临海天文台。
许沉焰的指尖停在玻璃上,留下一枚半透明的指纹:"暴雨天没有星星可看。"
列车突然驶入隧道,黑暗吞没了车厢。许晏宁感觉到他的校服袖口擦过她的手背,布料上还带着雨水的凉意。三秒后灯光重新亮起,她发现车窗上多了一幅用指尖画出的星图——北斗七星的轨迹被拉长成七道银白色的弧线,像七根快要断裂的橡皮筋。
"这是真实的星轨?"她忍不住问。
"是MK-2800的药理代谢曲线。"许沉焰的声音很轻,"陈予白上周发我的。"
地铁广播报出"临海西站",许晏宁看见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又开始泛红——自从那枚戒指被周维拿走,这个位置总是会无缘无故地发炎。
临海站的月台空无一人。
雨水从穹顶裂缝倾泻而下,在铁轨上砸出细密的水花。许沉焰突然拉住许晏宁的手腕,把她拽进废弃的售票亭。他的掌心有新鲜的针孔,贴着创可贴的边缘泛着青紫。
"有人跟踪我们。"他呼出的白气拂过她耳畔。
透过脏污的玻璃,许晏宁看见穿交警制服的身影晃过检票口。不是周璃,而是一个戴渔夫帽的男人,手里拿着形似执法记录仪的装置——但镜头闪着诡异的蓝光,和仁和医院七楼培养舱的指示灯一模一样。
许沉焰从书包里掏出老式胶卷相机:"帮我挡十秒。"
当许晏宁假装系鞋带时,快门声在雨声中几不可闻。胶卷吐出的瞬间,她看见照片上除了跟踪者,还有地铁广告牌的反光——上面映出他们身后五米处,穿白大褂的周维正从立柱后探出半张脸。
"他不可能在这里,"许晏宁的血液结冰,"半小时前他还在医院给周雅琴做检查..."
许沉焰把胶卷塞进她口袋:"看曝光时间。"
照片右下角显示:23:17——正是他们目睹周维在病房的时刻。
天文台的铁门被台风刮得哐当作响。
许晏宁举着手机照明,光束扫过墙壁时惊起一群夜蛾。它们的翅膀在墙上投下放大的阴影,像极了MK-2800实验报告上那些神经元放电的图谱。
"陈予白没来。"她踩到什么东西,弯腰捡起一枚星月徽章——背面沾着己经凝固的蓝色液体。
许沉焰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望远镜的目镜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仿佛刚刚还有人使用过。当他调整焦距时,许晏宁从辅助屏上看到了仁和医院的楼顶——
七个穿着束缚衣的人影围成圆圈,中间是正在操作天文仪器的周璃。而她手里拿着的,正是许沉焰失踪的银色戒指。
"不是现在拍的。"许沉焰的声音发紧,"这是三年前的影像。"
他指向仪器显示屏角落的日期:2018年9月21日——许临医生死亡当天。
雨声突然变大。许晏宁发现望远镜的调焦旋钮上刻着一行小字:"当星轨断裂时,看地下的月亮"。
地下储藏室的门锁己经生锈。
许沉焰用那枚星月徽章撬开门时,霉味混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扑面而来。许晏宁的手机光照亮了墙上的七张照片——全是不同角度的地铁车厢,每张车窗上都画着同样的星轨图。
"这不是我画的。"许沉焰的喉结滚动,"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一张照片上,年轻的许临医生正在车窗上画星轨,而坐在他身旁的赫然是穿校服的周维,手腕上戴着深蓝色橡皮筋。照片日期显示这是十五年前的影像,但周维看起来和现在毫无差别。
储藏室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许晏宁转身,看见一台老式幻灯机正在自动播放底片——全是不同时期的许沉焰在地铁车窗画星轨的画面,首到最近一张:今天的车厢里,许晏宁的倒影正映在星轨旁边。
幻灯机突然卡住,吐出一张泛黄的纸条:
"第零号实验体不是周维,是重复了七次的时间。"
返程的地铁上空无一人。
许沉焰用冻僵的手指在起雾的车窗上画下最后一根星轨线。许晏宁偷偷举起手机,在照片定格的前一秒,她看见车窗反射里——
穿白大褂的周维正站在他们身后,举起注射器的手腕上,"00"号橡皮筋己经断裂。
而更远处,穿交警制服的周璃举着那枚戒指,戒面折射出的光斑正好填补了星轨的缺口,形成完整的北斗七星。
许晏宁按下快门时,许沉焰突然握住她发抖的手。
"别怕,"他的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霜,"我们正在第七次循环里。"
照片保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手机屏幕显示: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