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下午西点十七分突然降临。
程野把湿透的篮球鞋甩在更衣室门口时，金属储物柜正随着雷声微微震颤。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上的录音标识还在闪烁——这场训练赛前开启的录音己经持续了127分钟。
"见鬼的天气。"他嘟囔着拧开矿泉水瓶，水流声与排水管道的轰鸣混在一起。更衣室最角落的13号柜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用肩膀撞上了铁皮。
程野僵住了。水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锁骨处汇成一道冰凉的细流。
"谁？"
没有回应。只有雨水拍打采光窗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他放轻脚步走过去，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和校医务室如出一辙。
当他的指尖触到柜门时，一段模糊的对话突然从手机扬声器里流泻而出：
【"...七年前的事你还不肯忘？"】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醉意，【"那个小贱人活该！要不是她..."】
一声钝响。像是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
程野的呼吸凝滞了。录音背景里，一段钢琴版的《小星星》正在变调，升高到近乎刺耳的音阶。这旋律他太熟悉了——上周三的音乐课上，周雅琴的右手小指总是会在那个音符上颤抖。
"许沉焰？"他猛地拉开柜门。
蜷缩在储物柜里的少年抬起头，左眼角的淤青在昏暗光线中泛着紫。他怀里抱着一台老式录音机，磁带仍在缓缓转动。更让程野心惊的是他右手腕上那圈淤痕——分明是约束带留下的印记。
"嘘。"许沉焰竖起食指，潮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录音机里突然传出一段女声的呜咽，混在钢琴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救...命...7423..."】
排水管突然爆发出剧烈的轰鸣。程野的手机从掌心滑落，屏幕上的频谱分析显示4分23秒处有个异常的声波峰值——正是周雅琴弹错的那个音符。
"不是弹错。"许沉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戒指，内侧新浮现的刻痕在闪电中清晰可见：SOS 7423。"是坐标。"
更衣室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在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秒，程野看见许沉焰的校服袖口露出一角病历单，上面印着"仁和医院精神科"和一组令人心惊的数字：MK-2800第七阶段。
当应急灯亮起时，周维医生正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白大褂下摆滴落，手里的镇静剂针筒泛着冷光。
"程同学，"他弯腰捡起程野的手机，拇指在停止录音的按钮上徘徊，"你知道私自录音违反校规第几条吗？"
许沉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丝在戒指上蜿蜒成诡异的图案。程野注意到周维的瞳孔在看到戒指时骤然收缩——那里面盛着的不是惊讶，而是某种近乎狂热的期待。
"周医生！"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新来的音乐老师崔雯抱着乐谱冲进来，"钢琴室的门锁被撬了，周雅琴她——"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在触及录音机时，手中的《小星星》乐谱散落一地。程野看见谱页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每七个一组，像某种残酷的倒计时。
暴雨声中，远处音乐教室的钢琴突然自行奏响。还是那首《小星星》，但这次慢了整整七拍。每个音符之间的间隙，都精确得如同心跳停止时的监护仪提示音。
许沉焰的戒指在黑暗中泛起微弱的蓝光。程野突然明白7423意味着什么——那是音乐教室那架施坦威钢琴的编号，也是此刻周雅琴可能正用最后的力气，为他们指引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