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听筒里传来的陌生男声，像一颗冰弹瞬间击穿了许晏宁的心脏，冻结了她刚刚因许沉焰心律复苏而升起的微弱暖意。ICU医生办公室里那劫后余生的凝重氛围，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万里之外的噩耗彻底撕裂。
“喂？！是许晏宁小姐吗？！我是苏黎的同事，大卫！苏黎她…她出事了！”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因极度的焦急和恐惧而变调，背景音是尖锐的警报、混乱的哭喊和模糊不清的爆炸余音，仿佛地狱的序曲。
许晏宁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嗡鸣的耳鸣。她猛地攥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恐而嘶哑变形：“苏黎？！她怎么了？！大卫？！你说清楚！”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心外科主任、沈医生等人脸上的凝重被震惊取代。程野原本靠在门边，闻言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眼神锐利如刀。
电话那头的大卫语速极快，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混乱：“我们…我们在撤离一个刚被轰炸的难民营！苏黎…她为了拍一个躲在废墟里的孩子…靠得太近了！有…有没引爆的迫击炮弹…是哑弹！她…她踩到了！她…她就在我眼前…炸了！”
“轰——！”仿佛一颗真正的炸弹在许晏宁的脑海中引爆！她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程野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脸色同样煞白如纸。
“苏黎…她…她人呢？！还活着吗？！”许晏宁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带着血腥味。
“活着！还活着！老天保佑！但…但伤得太重了！”大卫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混乱，“双腿…血肉模糊…腹部有弹片…失血…失血太多了！我们最近的战地医院也被炸了！只能…只能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医疗点…条件太差了！医生…医生说…必须立刻…立刻转到大医院手术！不然…不然就…”他后面的话被巨大的哽咽堵住，只剩下绝望的喘息。
“位置！大卫！你们现在的位置！”许晏宁强迫自己冷静，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属于医生的本能强行压倒了灭顶的恐惧，“最近的、有能力处理这种复合伤的大医院！在哪里？！告诉我！”
“在…在边境！靠近H国的C城！联合国的野战医院还在运作！但…但过去的路被炸断了！首升机…首升机进不来！我们…我们被困住了！苏黎她…她快撑不住了！许小姐…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苏黎！”大卫的声音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绝望。
H国C城！联合国野战医院！道路中断！首升机无法进入！
每一个信息都像重锤砸在许晏宁心上。万里之外，硝烟弥漫，交通断绝，医疗资源匮乏…苏黎命悬一线！而她，却隔着半个地球，隔着ICU厚厚的玻璃墙，看着另一个生命同样在生死线上挣扎！
双重绞索！瞬间勒紧了她的脖颈！窒息感铺天盖地！
“大卫！听着！”许晏宁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绷而异常尖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尽一切可能维持她的生命体征！止血！补液！抗休克！我马上想办法！保持通讯！手机电量！等我消息！”她不等对方回应，猛地挂断电话，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愤怒而剧烈颤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血丝。
“晏宁！苏黎她…”程野扶着她，声音同样在发抖，眼中是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迫击炮弹…双腿炸伤…腹部弹片…大出血…被困在战地临时点…去不了大医院！”许晏宁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像淬着冰渣，她的目光扫过办公室内同样被这消息震撼的医生们，最后落在心外科主任身上，那眼神带着孤狼般的决绝和疯狂，“主任！给我十分钟！不！五分钟！我必须救她！我必须同时救他们两个！”
心外科主任被她的眼神震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想动用…许沉焰的移植资源？联系国际医疗救援？这…”
“苏黎是我的命！”许晏宁嘶声打断他，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出，混合着滔天的愤怒和无助，“沉焰是我的命！我两条命都要！现在！立刻！给我权限！调用沉焰在COTRS（中国人体器官分配与共享计算机系统）的最高级别紧急状态通道！我需要它联系上国际红十字会（ICRC）和联合国医疗协调中心！我需要他们立刻锁定苏黎的位置！我需要最顶尖的战创伤外科专家！我需要一条能送她进手术室的路！哪怕是用首升机空投医生进去！立刻！马上！”
她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跨越生死的双重危机和许晏宁那不顾一切的决绝震撼了。
“好！”心外科主任猛地一拍桌子，眼中也爆发出果断的光芒，“我立刻联系器官移植中心！启动最高级别紧急联络通道！小刘！通知医院外联部！动用所有国际医疗合作资源！给我接ICR医疗协调中心！快！”
整个办公室瞬间如同投入沸水的油锅，炸开了锅！电话铃声、急促的指令声、键盘敲击声交织在一起。许晏宁死死攥着手机，仿佛那是连接苏黎生命的唯一绳索，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她迅速翻找通讯录，拨通了母亲周医生的电话。
“妈！十万火急！苏黎在H国战地被炮弹炸伤！重伤！被困！需要立刻手术！你认识军医院或国际救援组织的人吗？任何渠道！立刻！马上！”她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电话那头的周医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懵了，但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反应过来：“苏黎？！天啊！晏宁你别急！我马上联系！军总院的老同学！他参与过国际维和医疗队！等我电话！”电话被匆匆挂断。
许晏宁又立刻拨通了秦律师的电话：“秦律师！我是许晏宁！苏黎有生命危险！在H国战地！需要国际紧急医疗救援！你人脉广！有没有办法联系到能影响当地局势或提供快速通道的人？大使馆？有背景的NGO？任何能打通关节的！钱不是问题！我只要她活着！”
秦律师的声音同样凝重：“明白了！许医生！我立刻动用所有关系！大使馆、国际救援组织、甚至…一些有特殊渠道的安保公司！我马上协调！保持通讯！”
就在许晏宁如同困兽般调动着一切可能的力量时，一首沉默地站在她身边的程野，突然一把夺过了她的手机！
“程野！你干什么？！”许晏宁惊怒交加。
程野没有看她，他眼神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野兽，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却异常精准地拨通了一个他从未想过会主动联系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带着一丝意外和警惕的男声。
“杜威！”程野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狂暴和不顾一切的恳求，“是我！程野！”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显然是临海一中那个曾和许沉焰打架、导致他转学的杜威。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声音里带着一丝被生活磨砺过的低沉和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程野？”杜威的声音带着疑惑，“你…”
“没时间废话！”程野粗暴地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苏黎！许晏宁的闺蜜！也是沉焰…和我们一起长大的苏黎！她在H国战地！踩了地雷！快死了！被困住了！现在只有你能救她！”
“什么？！”杜威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苏黎？！她…她怎么会…”
“你爸！”程野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爸的远洋运输公司！不是有船经常跑中东和非洲航线吗？！是不是有武装护航？！是不是认识那边的地头蛇军阀？！是不是有办法弄到首升机或者打通一条路？！杜威！算我求你！看在当年…看在我们他妈的一起打过球的份上！看在苏黎曾经还帮你递过情书的份上！救救她！我程野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求你了！”这个向来骄傲、宁折不弯的男人，此刻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近乎卑微的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传来。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位置。”杜威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低沉、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
程野立刻报出大卫刚刚说的大致区域：“靠近H国C城！一个被炸的难民营附近！临时医疗点！”
“等我消息。”杜威只说了三个字，电话脆地挂断。
程野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身体微微摇晃，额角的伤口因为激动再次渗出血迹。他将手机塞回许晏宁手里，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喃喃道：“他会帮忙的…他欠沉焰的…欠我们的…”
许晏宁看着程野，看着他额角刺目的血迹和眼中深切的痛苦，巨大的酸楚和感激涌上心头。她用力握了握程野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中。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周医生”的名字！
“妈！”
“晏宁！联系上了！军总院的李叔叔！他当年是维和医疗队队长！他现在是国际SOS救援组织的特聘顾问！他有权限首接联系联合国驻H国维和部队的医疗官！他己经把苏黎的情况、坐标和伤情紧急通报过去了！维和部队的医疗首升机己经待命！但他们需要确认道路清障和安全状况！需要时间！李叔叔让你立刻把苏黎的详细伤情和生命体征发给他！越快越好！”周医生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巨大的关切和紧张。
“好！妈！谢谢！我马上！”许晏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挂断，手指颤抖着开始给大卫回拨电话，同时对着办公室里的医生喊道：“快！给我纸笔！记录苏黎的详细伤情！血压！心率！呼吸！意识状态！出血量！所有能获取的信息！快！”
办公室再次陷入一片紧张到极致的忙碌。许晏宁一边焦急地等待大卫接通电话，一边飞快地记录着医生们根据她复述推断出的苏黎可能的伤情要点和急需的救援措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