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 年秋,唐山这座被战火反复灼烧的工业重镇,正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灰黑色穹顶之下。矿区的煤烟与战争的硝烟相互纠缠,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将整座城市死死笼罩。城西凤凰山麓,日军耗费数月修建的地下工事群,宛如一条蛰伏在山体中的钢铁蜈蚣,钢筋混凝土构筑的通道纵横交错,延伸向黑暗深处。
潮湿的石壁不断渗出冰冷的水珠,顺着墙面向下蜿蜒,在煤油灯昏黄而摇晃的光晕中,折射出诡异的光影。荷枪实弹的日军士兵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回巡逻,他们脸上的疲惫与惶恐清晰可见。最近半个月,这座固若金汤的地下工事内,接连发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离奇现象:每当夜幕降临,幽深的通道里总会响起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明明无人的拐角处,却能听见隐隐约约的低语;灯火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熄灭,待再次点亮时,墙面上便会出现一道道血红色的爪印,仿佛来自地狱的印记。这些诡异事件,让这支自诩精锐的部队人心惶惶,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士兵间迅速蔓延。
暮色渐浓,刘铭杰裹着一件满是煤屑的破旧棉袄,混在一群送菜的劳工队伍中,沿着陡峭湿滑的石阶,小心翼翼地朝着地下工事深处走去。他事先用锅底灰仔细涂抹在脸上,只露出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十二把柳叶飞刀被他妥善地藏在菜筐底部,刀柄缠着油纸,既能防止碰撞发出声响,又能避免刀刃受潮。作为护燕队中声名赫赫的 “影子”,刘铭杰早己习惯孤身潜入敌营,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完成任务。然而,当刺鼻的腐臭与铁锈味扑面而来时,即便他久经沙场,也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 这令人作呕的气味中,分明混杂着鲜血的腥甜与死亡的腐朽,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残酷杀戮。
“把头,这批菜要送到几号仓库?” 刘铭杰故意压低声音,操着一口含混不清的唐山话,向走在队伍前面的伪军队长问道。说话间,他不着痕迹地用肘部轻轻撞了撞对方。伪军队长顿时骂骂咧咧地回过头,眼中满是怒意。刘铭杰见状,迅速将一块银元塞进对方手里,同时赔着笑脸。伪军队长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他用枪管随意指了指左侧的通道,不耐烦地说道:“送到 B3 区,别他妈乱逛,最近闹鬼......” 话音未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突然打了个寒颤,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刘铭杰假装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身体微微颤抖,嘴里还嘟囔着:“俺、俺们可得小心着点。” 然而,他低垂的眼眸中却闪过一抹冷笑。事实上,最近工事内流传的 “幽灵部队” 谣言,正是他一手策划的杰作。三天前,他趁着夜色,冒险潜入通风管道,将用兽血浸泡过的布条悬挂在管道内部;又使用特制的磷粉,在石壁上精心绘制出一道道类似爪痕的痕迹。随后,他通过事先买通的伪军士兵,将 “凤凰山抗日先烈显灵,化作幽灵惩治侵略者” 的传说,添油加醋地在日军士兵中传播开来。随着诡异事件不断发生,这个谣言就像野火一般,在地下工事内迅速蔓延。
地下工事的内部结构远比刘铭杰预想的还要复杂,通道如同迷宫一般纵横交错,每隔二十米就设有一个岗哨,日军士兵手持步枪,警惕地注视着西周。刘铭杰推着菜车,假装不经意地在转角处撞翻了水桶。清水瞬间在地面上流淌开来,引得负责该区域的日军士兵咒骂着放下步枪,拿起抹布开始擦拭地面。就在这短短片刻,刘铭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微型窃听器粘在了墙角的阴影处。他一边假装帮忙收拾残局,一边竖起耳朵,仔细捕捉着周围的对话。当听到一名日军士兵抱怨 “第三通道的电灯又自己熄灭了” 时,刘铭杰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 —— 那正是他昨晚的 “杰作”。他不仅破坏了第三通道的电路接头,还在天花板上悬挂了用鱼线牵动的铁皮罐头,只要有微风拂过,罐头便会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营造出神秘莫测的氛围。
就在刘铭杰准备继续前行时,意外突然发生。“太君,这菜筐里有虫!” 一名日军士兵突然端着刺刀,猛地挑开了菜筐。寒光一闪而过,险些划破刘铭杰的手腕。刘铭杰心中一惊,但脸上立刻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连连后退,声音颤抖地求饶道:“老总饶命!俺们就是个卖菜的,不懂这些......” 在慌乱后退的过程中,他的余光却敏锐地瞥见了士兵腰间挂着的钥匙串 —— 那串沉甸甸的钥匙中,有一把正是打开军火库的万能钥匙。这个发现让刘铭杰心中一喜,但他深知此时绝不能露出半点异样,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夜色深沉,整个地下工事陷入了一片死寂。刘铭杰换上从一名落单日军士兵那里偷来的制服,小心翼翼地钻入通风管道。管道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霉味和腐烂的气息,狭小的空间让人喘不过气来,但刘铭杰仿佛感受不到这些不适,他全神贯注地数着管道上的标记,朝着标注着 “机密” 的区域缓慢爬行。当终于到达目的地时,他停了下来,从袖口取出微型摄像机,透过管道缝隙,开始拍摄下方的防御布局。昏暗的光线下,他眯起眼睛,仔细记录着每一个细节:岗哨的位置、士兵的巡逻路线、军火库的防护措施……
就在刘铭杰全神贯注拍摄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他心中一紧,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管道壁上,一动也不敢动。两名日军士兵抱着步枪,有说有笑地从下方走过。其中一人声音颤抖地说:“昨天晚上,我听见有人在哭...... 就在储藏室那边。” 另一人虽然强作镇定,大声骂道:“闭嘴!那是风声!” 但他握枪的手却止不住地微微发抖,步枪托不断无意识地撞击着管道壁,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刘铭杰心中一动,决定去储藏室一探究竟。他小心翼翼地从通风口爬出来,借着昏暗的灯光,躲在阴影中观察周围的情况。储藏室的铁门虚掩着,里面堆放着一些陈旧的木箱,灰尘在光束中飞舞。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储藏室,就在这时,脚下突然踩到一个柔软的物体。刘铭杰心中一惊,低头一看,竟是一具日军士兵的尸体。那尸体的眼睛瞪得极大,仿佛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身体早己变得冰冷僵硬。
刘铭杰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尸体,发现其颈部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像是被某种尖锐的物体刺穿,导致其瞬间毙命。看着这道伤口,他联想到最近流传的 “幽灵用指甲杀人” 的谣言,心中顿时有了新的计划。他取出柳叶飞刀,在尸体的颈部小心翼翼地划出几道类似爪痕的伤口,又费力地将尸体拖到储藏室门口显眼的位置,这才悄然离开。
完成这一切后,刘铭杰趁着夜色,沿着原路返回地面。他将收集到的情报,包括地下工事的详细布局、防御弱点,以及日军士兵士气低落的情况,仔细整理成一封密信。随后,他放出训练有素的信鸽,让它带着这封至关重要的信件,飞向苏世忠所在的地方。在信的末尾,刘铭杰画了一个幽灵的符号 —— 这不仅是对日军的最后警告,更是他无声的宣战。
不出刘铭杰所料,第二天,日军地下工事里便炸开了锅。“幽灵杀人” 的消息像一阵狂风,迅速在士兵中传播开来。恐惧彻底击溃了士兵们的心理防线,他们拒绝在夜间巡逻,甚至有人在极度恐慌中,开枪射击自己的影子。日军指挥官松本大佐得知此事后,气得暴跳如雷,他挥舞着军刀,大声呵斥手下的士兵,试图平息这场恐慌。然而,无论他如何怒吼,都无法驱散士兵们心中的恐惧,他不得不分出大量兵力去镇压谣言,维持秩序。
刘铭杰混在撤离的劳工队伍中,看着身后浓烟滚滚的地下工事,嘴角露出一丝胜利的冷笑。他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 “无中生有” 之计大获成功,不仅成功扰乱了敌军军心,还为护燕队的后续突袭探明了防御弱点,铺平了道路。那些在黑暗中流传的谣言,就像一把无形的利刃,正在一点一点地瓦解日军的防线,终将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返回根据地的路上,刘铭杰伸手摸了摸藏在衣领里的柳叶飞刀,冰冷的刀刃让他想起了周文叔的教导:“真正的战士,不需要正面交锋,只需要在敌人的心里种下恐惧的种子。” 他抬头望向唐山的天空,此时,厚重的乌云正在缓缓散去,一缕阳光刺破阴霾,洒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这缕阳光,就如同他们的抗日事业,虽然一路走来充满艰难险阻,但只要心中信念不灭,就终将迎来胜利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