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 年深秋,赤峰的科尔沁草原在寒风中瑟缩,枯黄的芨芨草被卷成苍黄色的漩涡,拍打着日军通讯站锈迹斑斑的铁丝网。这座由沙俄旧炮台改造的军事枢纽矗立在草原洼地,探照灯每隔七秒划过一次天际,将方圆千米的荒草照得如同被剥了皮的惨白脊背。岗哨亭里,两名日军士兵正用刺刀拨弄着铁皮炉里的马粪,火焰腾起的青烟混着劣质烟草味,在零下十度的深夜里凝成冰雾。
梁惠云趴在枯井底部,井壁渗出的冰水浸透了她的棉衣,测绘仪的金属外壳冰得刺骨。杂草从井沿垂落,恰好遮挡住仪器蓝光,她的指尖在触控板上跳跃,睫毛上凝结的霜花随着呼吸簌簌掉落。三天前在承德截获的 "隼鹰计划" 密电碎片终于拼凑完整,当屏幕跳出 "张家口要塞工事图" 的字样时,她后槽牙狠狠咬住舌尖 —— 这意味着日军正将华北防线的核心数据通过赤峰中转站传输至关东军司令部。
"队长,坐标解析完成。" 她对着喉麦低语,呵出的白雾在井壁冻成薄冰,"东经 114.8,北纬 40.9,与晋察冀边区预留的假坐标偏差 0.3 度。" 通讯频道里传来电流杂音,苏世忠的回应带着窑洞里炭火的暖意:"按 B 计划行动,三分钟后制造混乱。" 她摸向腰间的假密电,夹层里的微型胶卷硌着肋骨,那是周文叔用香灰、米汤和烧碱仿制的日军加密文件,连火漆印都是用松脂混合草灰熬制的。
废弃砖窑内,苏世忠的青铜剑鞘蹭过剥落的窑壁,暗红色砖屑簌簌落在他磨破的绑腿上。十年前母亲用燕门剑谱残页裹着他逃出冀州城时,剑鞘上的燕形纹还闪着鎏金光泽,如今却被战火磨成了哑光的古铜色。他轻抚剑柄,感受着与玉佩共振的微颤 —— 那是父亲用毕生内力封存的护宝印记,此刻正随着他加速的心跳隐隐发烫。
周文叔蜷缩在通讯站西侧的排水沟里,腐叶与冰碴混合的恶臭熏得他眼眶发酸。万能开锁器在指间转出残影,他数着岗哨皮靴踏过铁栅的声响:第一声轻,是新兵试探性的步伐;第七声重,说明老兵换岗时跺掉了靴底的积雪。当铸铁井盖下的阴影第三次被探照灯扫过,他叩了叩井壁 —— 这是陈世高等待的信号。
铁塔般的身影突然破土而出,陈世高的铁链己缠住两名日军的脖颈。护腕碎玉在撞击中迸发红光,那是太行山老铁匠用燕门先烈的碎玉重新锻造的护具,此刻正随着他肌肉的隆起而发烫。"轻点!" 周文叔压低声音,看着被铁链绞断颈椎的士兵缓缓软倒,"车库里有三辆九七式摩托,排气管温度还没降。" 陈世高瓮声回应,将尸体拖进排水沟时,铁链故意刮过地面,模拟老鼠啃食枯草的声响。
刘铭杰的日军少佐军装短了三公分,硬挺的立领磨得他下颌生疼。他往脸上又抹了把掺着羊油的胭脂,摇摇晃晃走向主楼,军刀鞘磕在台阶上发出钝响。"八嘎!后勤部的蠢货!" 他用河北方言骂出日语粗口,故意踢翻的汽油桶在地上滚出半米,腐臭的柴油味成功掩盖了他身上的皂角香。卫兵看到他领章上的三朵樱花,立刻啪地敬礼 —— 他们不知道,这枚从尸体上摘下的领章,主人三天前刚被陈世高的铁链砸碎了头盖骨。
张成斌趴在两公里外的敖包山包后,狙击枪的橡胶垫抵住肩窝,瞄准镜里的十字星稳稳套住通讯站东南角的探照灯。他的呼吸频率与秒针同步,每五次呼吸后停顿两秒,这是在雁门关狙杀日军观察员时养成的习惯。当看到刘铭杰的身影晃进主楼,他舌尖抵住上颚,食指第一关节轻轻压住扳机 —— 那是击发前零点五秒的最佳力度。
梁惠云将假密电塞进日军专用的牛皮信封,火漆印在她掌心的温度下微微融化,露出周文叔用刻刀伪造的樱花纹路。主楼内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她知道是刘铭杰撞开了发报室的木门。耳机里传来模糊的日语咒骂,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 柳叶飞刀出手时,她仿佛能看见刘铭杰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
"情报己替换。" 刘铭杰的声音带着轻快的颤音,混着发报机的电流声,"发报员的肝还在桌上,暂时死不了。" 苏世忠刚要下令撤离,东侧岗哨突然爆发出枪响 —— 巡逻队发现了排水沟里的尸体。张成斌的狙击枪几乎同时轰鸣,探照灯的玻璃罩应声炸裂,碎片如暴雨般砸在通讯站屋顶。
陈世高从阴影中冲出,铁链如黑色闪电缠住试图启动摩托的日军士兵。护腕碎玉与摩托车油箱相撞,迸出的火星点燃了泄漏的汽油,火光照亮他满是疤痕的脸。"狗日的!" 他抬脚踹飞一名宪兵,铁链顺势卷住岗哨亭的支柱,"惠云!老子给你清出通道了!"
苏世忠的青铜剑在夜空中划出燕形光痕,"燕穿云" 式剑气劈开樱花旗的瞬间,他瞥见主楼二楼的窗户闪过黑影 —— 那是日军通讯官在销毁文件。他脚尖点地跃上窗台,剑鞘重重磕在对方手腕,燃烧的文件纷飞如黑蝶,露出底下未烧尽的张家口布防图残页。
刘铭杰混在溃逃的日军中往外跑,却在拐角撞上宪兵队。为首的中佐盯着他歪斜的领章,手己按上枪套:"你的配枪呢?" 千钧一发之际,周文叔从垃圾箱后窜出,万能开锁器的尖端精准戳中中佐的天突穴。两人滚进旁边的荨麻丛,周文叔一边躲避扫射的子弹,一边从袖口抖出烟幕弹:"跟你说了多少遍!日军少佐配枪在左腰!"
梁惠云抱着测绘仪狂奔,仪器的蓝光在身后拖出幽蓝轨迹。一颗子弹擦过她耳际,削断的发丝飘进嘴里,带着焦糊的味道。当她将真密电塞进联络点的空心砖时,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铁道游击队》的口琴曲 —— 那是延安方面确认接收的信号。她弯腰扶着膝盖喘气,指尖摸到测绘仪外壳的凹痕,那是三个月前在武汉会战中被弹片击中的痕迹。嘴角慢慢扬起,这个曾在实验室里被玻璃试管划破手指都会惊呼的姑娘,此刻对着漫天枪火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张成斌拆卸狙击枪的动作行云流水,枪管、瞄准镜、弹匣依次塞进伪装成牧民羊皮袋的枪套。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樱花组徽章,那是上次战斗中从一名少佐尸体上扯下来的 —— 等任务结束,或许可以磨成箭头,送给陈世高当铁链的挂饰。站起身时,他看见草原尽头的天际线泛起冷白,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撤退途中,苏世忠借着篝火查看缴获的密电,张家口的暗堡坐标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十年前那个在火海中抱着剑谱奔跑的少年,此刻正用敌人的阴谋扭转战局。他握紧腰间的玉佩,仿佛能感受到父亲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带着冀州城破时最后一丝体温。
三天后的深夜,张家口的日军指挥官对着空旷的山谷暴跳如雷,他们精心部署的火力网扑了个空。而在赤峰通往晋察冀的秘密通道上,护燕队的六名队员正骑着缴获的摩托轰鸣而过,车斗里的测绘仪闪烁着胜利的蓝光。远处,朝阳正从燕山山脉后升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六只振翅欲飞的燕子,在血色黎明中划出希望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