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镇的狗尾巴巷在子时后格外寂静，墙根下的臭水沟泛着绿莹莹的光，那是凡人看不见的灵气淤塞。陈墨舟贴着斑驳的砖墙挪动，破棉袄蹭过墙面上的乞丐涂鸦 —— 用炭灰画的破碗图案，碗沿缺角处多了三道爪痕，正是三天前他和小顺子分窝头时留下的记号。
怀里的吞灵钵突然发烫，碗底的青河灵脉地图在黑暗中亮起微光，十七个红点正从西面八方逼近。他数着脚步声，靴底碾过碎石的脆响里混着灵力波动，不是普通的山匪，是带着灵根的修士 —— 黑风寨的人，上个月刚在镇口劫了三车赈济粮，领头的 "铁臂熊" 王九，据说有筑基中期修为。
"小叫花子，躲够了吗？" 粗犷的嗓音从巷口传来，灯笼红光映出个铁塔般的身影，腰间挂着三串骷髅头项链，每个骷髅眼窝里都嵌着下品灵石，"萧楼主说了，只要你乖乖交出吞灵钵，老子保你全尸，还能给你娘烧柱香。"
陈墨舟缩在墙根的破竹筐里，指尖抠着筐底的青苔。他听见身后屋顶传来瓦片轻响，是埋伏的弓箭手。左手边的污水沟里，淤泥正被灵力搅动，有人施展了 "地行术"。右前方三丈处的柴垛后，传来刻意压制的呼吸声，带着筑基期修士特有的灵气震颤。
"王九爷说笑了，" 他故意把声音捏得尖细，像极了讨饭时装可怜的腔调，"小的就是个要饭的，哪懂什么吞灵钵？您看这筐里，只有半块硬窝头......"
话未说完，柴垛突然炸开！三道黑影如狸猫般扑来，手中短刃泛着幽蓝光芒，刃口涂着 "腐灵毒"。陈墨舟早有准备，竹筐朝对方面门一扣，筐底的青苔在吞灵钵的青光中突然活化，竟凝成尖刺状，划得对方短刃 "当啷" 落地。
"妈的，装蒜！" 王九怒吼着挥出铁臂，袖口的熊头刺青泛起红光，筑基期灵气化作熊掌虚影，拍得墙面青砖粉碎。陈墨舟就地一滚，这招 "狗啃泥" 比在雪山时更流畅，讨饭棍借着滚动的力道扫向对方下盘 —— 不是修士的御剑式，而是乞丐躲野狗时练出的无赖打法。
熊掌虚影在离他鼻尖三寸处消散，陈墨舟惊觉吞灵钵正在疯狂吸收空气中的灵气，碗沿缺角处形成肉眼可见的漩涡，将王九的灵气攻击绞得粉碎。他突然想起在土地庙看过的《乞儿战典》："吞灵之术，始于饥肠，成于污衣，遇强则强，遇灵则吞。"
屋顶的弓箭手耐不住性子，三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陈墨舟来不及站起，破碗从怀中飞出，碗底朝上，竟如磁石般吸住弩箭。弩箭上的腐灵毒在接触碗沿的瞬间被蒸发，化作缕缕青烟被吞灵钵吸收，碗底暗纹中，一道浅淡的血色剑痕正在缓缓浮现。
"这...... 这是镇北军的吞灵钵！" 有修士认出了青光，声音里带着恐惧，"当年青河之战，就是这碗吸干了三十万修士的灵根......"
王九瞳孔骤缩，骷髅项链上的灵石突然爆裂，他拼尽全力施展出 "熊灵附体"，整个人拔高两尺，皮肤表面泛起铁鳞般的纹路。陈墨舟却咧嘴一笑，缺牙在灯笼光下闪着微光 —— 对方越是动用灵气，吞灵钵吸得越欢，他甚至能感觉到丹田处的 "乞儿真灵碗" 虚影，正随着灵气吸收逐渐凝实。
"来啊，铁臂熊！" 他挥舞着讨饭棍，棍头的青玉剑纹在灵气漩涡中清晰可见，"小爷这碗，还没尝过筑基期的灵气是啥滋味呢！"
王九的熊掌再次拍来，这次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陈墨舟不闪不避，破碗迎上熊掌虚影，碗沿缺角处突然爆发出万道青光。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熊掌虚影如冰雪遇阳般融化，王九的灵气如同开闸的洪水，顺着碗沿缺口疯狂涌入吞灵钵！
"不！我的灵根......" 王九惊恐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铁鳞褪去，筑基期修士特有的灵气波动消失得无影无踪，"你...... 你不是人！你是青河的恶鬼！"
陈墨舟感觉有团火在体内乱窜，筑基期的灵气比之前吸收的杂灵更醇厚，像是喝了口娘熬的小米粥，暖烘烘的首往丹田钻。他盯着王九，发现对方此刻真的成了凡人，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铁臂，现在只是双布满老茧的粗手。
剩下的修士见头领惨败，顿时作鸟兽散。陈墨舟哪肯放过，讨饭棍在手中幻化成青光大剑，断刃剑诀的第二式 "破食式" 自动浮现 —— 不是斩击，而是横扫，如同乞丐用棍扫开挡路的狗。青光过处，修士们的灵根处传来剧痛，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气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抽离。
"别杀我们！我们只是听令行事......" 有修士跪地求饶，袖口露出半截黑风寨的狼头腰牌。陈墨舟却想起三天前在土地庙看见的景象：三十万镇北军的骸骨前，摆着同样的腰牌，只不过那些腰牌上，刻的是 "丐仙" 二字。
"听令？" 他用棍头挑起对方的下巴，破碗悬浮在头顶，碗底的血色剑痕此刻鲜艳如血，"你们听的是谁的令？是血手仙盟，还是当今仙帝？"
修士颤抖着指向王九的尸体："是...... 是萧楼主的追魂令，说您身上有镇北王的......"
话未说完，巷口突然传来破风声。陈墨舟心头警铃大作，本能地将破碗护在胸前 —— 三道金丹期的灵气威压扑面而来，为首者脚踏巨剑，剑身上刻着 "血手" 二字，正是血手仙盟的核心修士。
"小崽子，有点本事。" 巨剑上的修士冷笑，指尖掐出剑诀，"不过金丹期的灵气，你吞得下吗？"
陈墨舟感觉呼吸困难，金丹期的威压如同山岳压顶，吞灵钵虽然在吸收灵气，却远不及对方输出的速度。他看见对方袖口的血手刺青，突然想起父亲后背的毒疮 —— 正是这种阴毒的灵气所致。
"吞不下？"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冲向臭水沟，"那小爷就拿你们的灵气当泔水喝！"
污水沟里的淤泥被他搅得飞溅，腐臭的气味混合着灵气，形成诡异的屏障。吞灵钵在接触到污秽的瞬间，吸收速度暴增，陈墨舟感觉丹田处的真灵碗突然膨胀，竟将金丹期的灵气也纳入碗中。
"怎么可能！" 修士惊惶失措，"污衣阵？你居然会镇北军的......"
话未说完，他的巨剑突然失去控制，朝着陈墨舟手中的破碗飞去。吞灵钵疯狂旋转，竟将巨剑上的灵气纹路一一剥离，剑身从金色褪成铁灰色，最终 "当啷" 落地，变成普通凡铁。
陈墨舟趁机甩出讨饭棍，这次用的是断刃剑诀第三式 "乞斩式"—— 说是斩，不如说是砸，棍头带着吞灵钵的青光，重重砸在对方丹田处。修士发出惨叫，金丹期灵根当场碎裂，化作凡人瘫倒在地。
巷战结束时，陈墨舟靠着墙根坐下，破碗里还在回荡着残留的灵气。他看着碗底的血色剑痕，比之前深了三分，剑痕走势竟与断刃剑诀的招式一模一样 —— 原来每吸干一个修士的灵根，吞灵钵就会将对方的灵术转化为剑痕，刻在碗底。
"爹，娘，" 他摸着碗沿的缺角，想起在祖宅地窖看见的锈刀兵魂，"你们留下的吞灵钵，果然是讨饭的碗，只不过讨的不是剩饭，是这些仙爷们的灵气。"
远处传来更密集的破风声，这次带着上清仙宗特有的檀香气息。陈墨舟站起身，破棉袄上沾满了污水和血渍，却笑得格外畅快 ——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乞灵根不是缺陷，而是最大的优势：当所有仙门修士都在追求纯净灵气时，他却能在污衣烂衫中，在腐臭淤泥里，吞噬最浑浊的灵气，化作最狠辣的招式。
"来啊，" 他举起破碗，朝着天际线处的剑光大喊，"小爷的碗还空着，你们的灵气，够填饱我的肚子吗？"
话音未落，吞灵钵突然发出清越的剑鸣，碗底的血色剑痕连成一片，竟显化出镇北军的战旗 —— 狼头旗下，三十万乞儿修士手持锈刀，刀身上刻着同样的血色剑痕。陈墨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觉醒，不是仙门的高贵，而是乞儿的狠劲：既然你们逼我握剑，那就让你们看看，乞儿的剑，是从讨饭碗里磨出来的，是在淤泥里泡出来的，是用你们的灵气喂出来的！
上清仙宗的修士到巷口时，只看见满地的凡人尸体，和墙面上新画的乞丐涂鸦 —— 这次的破碗图案旁，多了把带血的讨饭棍，棍头处刻着清晰的剑纹，如同在向整个仙途宣告：乞儿的碗，不仅能盛饭，还能盛你们的灵根；乞儿的棍，不仅能打狗，还能砸烂你们的仙骨。
而此刻的陈墨舟，正沿着狗尾巴巷的臭水沟前行，怀里的吞灵钵还在发烫，碗底的血色剑痕又深了几分。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巷战中展现的 "污衣吞灵术"，己经通过血手仙盟的传讯蝶，传到了萧楼主的案头，更不知道，远在青河秘境的三十万兵魂，此刻正隔着灵脉，为他刚才的战斗发出无声的喝彩。
"下一站，" 他摸着怀里的半块丐仙令，想起瘸子张说的话，"该去黑风寨的老巢了，听说他们寨子里囤着三车赈济粮，正好喂饱青河镇的乞儿们 —— 当然，还有他们的灵根，正好喂饱我的吞灵钵。"
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落在他破碗的缺角上，融化成水，顺着血色剑痕流淌，最终汇入碗底的青河灵脉地图。陈墨舟踩过积雪，脚印里渗出淡淡的青光，那是吞灵钵吸收的灵气，正在改变他的凡胎，却又让他更像个地道的乞儿 ——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华丽的仙术里，而在像破碗一样包容万物的肚量里，在像乞儿一样永不低头的脊梁里。
当他消失在巷子尽头时，墙面上的乞丐涂鸦突然发出微光，破碗图案的缺角处，竟长出了一根青竹，竹叶上挂着的，不是雪，而是修士的灵血。这是吞灵钵留下的印记，也是陈墨舟给仙门的战书：你们的追杀，只会让我的碗更锋利，让我的棍更坚硬，让我这个乞儿，更像一把插在你们仙途上的刀，拔不掉，砍不断，首到讨回所有的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