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宅大门外,彩绸高挂、鞭炮齐鸣,噼里啪啦过后落了满地喜庆的碎红。
周围站了一圈看热闹的街坊,叶鑫面对着挡在门口的容与,露出凝重的表情。
“叶兄,”容与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越压过了门外的喧哗,笑吟吟地看着叶鑫,“良辰吉日,红鸾星照,有劳你不辞辛苦,前来迎娶我那如珠如宝的长姐容婉。”
她话音未落,桂锦行立刻挺首腰板,配合着用力点头,自以为眼神凶狠地扫过门外众人,大声宣告:“正是!没那么容易!”
容与合拢折扇,用扇柄朝门框上一点:“姐夫莫慌,我们这些小姨小舅不懂事,就是舍不得姐姐,少不得要在这门前略添几分‘乐趣’,考校考校姐夫的本事,也好替姐姐放心。”
场面话说完了,之后自然就该见真章。
“这第一道嘛,”容与故意拖长了调子,引得众人都屏息凝神,“听闻姐夫家中经营有方,想必精于珠算盘数?今日无需算盘,也无需拨子。”
她忽地手一翻,从袖中取出一个崭新的彩线缠成的绣球,不过拳头大小,笑吟吟继续道:“姐夫只需用这彩球,在头顶接抛三次,接得一次,唱一句含数字的吉利话,不能重复!三次一过,彩球还得毫发无损地落回我这掌中方算过关!若掉了……”她故意看向桂锦行。
桂锦行瞬间跳出来,从门后抄起一只早就备好的绑着红绸的藤拍,在空中“呜”地挥舞了一下:“若是掉了!或是唱得不好!嘿嘿嘿……”他故意笑得阴恻恻的,目光在叶鑫和帮忙的傧相们身上转悠。
这招刁钻!既要能稳住彩球的身手,又要能现编吉利话的急智,还得有心理素质……众人哄笑中又带着同情看着叶鑫。
叶鑫看着那彩球有点懵,下意识看向最有文采的叶润章求助。
叶润章也是忍俊不禁,他自是容与好友,更深知这位的才智,但今天身份特殊,他是来帮堂弟闯关的。
他只能无奈地向前一步,温雅地朝容与拱手笑道:“行简手下留情,我代堂弟抛这彩球,算力由他出,可使得?”
“不行!”桂锦行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指着叶润章,小眼睛瞪得溜圆,那眼神活脱脱像在看一个“叛徒”,声音都拔高了,“文泽兄!咱们以前同吃同住的情谊都忘了?今天咋能胳膊肘往外拐!这彩球就得新郎官自己抛!对吧行简?”
一边说,他一边扭头寻求容与的支持。
容与憋着笑,假模假样地“嗯”了一声,点点头:“文渊所言极是。叶兄,就看你的了。”
她招呼了一声,便把彩球朝叶鑫抛了过去。
叶鑫手忙脚乱地接住,脸更红了,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用力把彩球高高抛起。
彩球升空,他赶紧唱:“一拜天地!”
稳稳接住,第一次成了!众人叫好。
第二次抛起更高些,他脑子飞快转:“二、二仪谐和!”
又接住了!叶润章都微微颔首。
第三次是关键,叶鑫一咬牙,彩球抛得更高,几乎要打到门楣。
他紧张地扯着嗓子:“三星……”
话还没说完,彩球落下的轨迹有些歪,他一个趔趄伸手去够,险险捞到边缘,彩球在指尖晃悠了两下没掉!
“……三星高照!”他吼完这句,汗都下来了,彩球也被他牢牢攥在了手心——虽然有些变形。
他喘着气把皱巴巴的彩球递还给容与。
“好险!好险!”桂锦行在旁边大呼小叫,也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叶润章和后面提着“武器”准备“强闯”的陈穆远等人都松了口气。
容与检查了下彩球,虽不甚满意,但想起今日的吉时,还是勉强点点头道:“嗯…算你机灵。这道,马马虎虎过了!”
“太好了,容解元就是雅量!……鑫弟咱们快走!”叶润章的前半句还是扬声对着容与说的,后半句就是压低了,扯着还在傻乐的叶鑫快步走入门中。
容与侧了侧身让开,眼底却是含着笑意。
以为这就完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过了大门这一关,众人涌进小小的第一进院落。天井的绿意也被红绸装点得喜气洋洋。
队伍刚穿过天井,准备进入通往二进内院的月亮门,只见门洞里蓦地又杵着一位“门神”!
容妍!小丫头今天特意换上了她练武时的赤红束袖劲装,头发梳成干净利落的单螺髻,发顶还簪了朵刚摘下的月季,手持一根油亮亮、分量不轻的枣木棍子,“嘭”地拄在地上。
她小下巴一抬,敌视的眼神扫过众人:“哼!阿兄那儿好过,本姑娘这儿可没门!想接新娘子?没那么容易!”
她手一挥,旁边的王琴和王墨捧出两个盖着红布的托盘。
“先文后武,这才叫规矩!”
容妍掀开第一个托盘,里面赫然是几枚光溜溜的熟鸡蛋。
“来来来!你们新郎官,还有那边那个算账厉害的文泽哥哥,加上那个总想往前凑的,一人一个鸡蛋!给我用额头砸开!不准用手碰!砸开不准流黄!流黄就算输!输了嘛……”她掂了掂手里的棍子,发出嘿嘿的坏笑。
叶润章是容妍的义兄,她也不怕得罪了,桂锦行更是真正从小玩到大的,此刻也被容妍拉来。
不过这题目嘛——
“啊?”
“这怎么砸?”
“还会流黄?”
这下不仅是叶鑫傻眼,叶润章也苦笑了。
用额头碰碎熟鸡蛋同时还要保护蛋黄?这简首就是故意刁难!蒋若兰在后面都替他们捏把汗。
桂锦行刚才还得意自己被排除在“乐子”之外,现在乐极生悲,指着自己的鼻子:“还有我?妍妹子,我可是自己人啊!”
“谁跟你自己人!刚才你还差点跟着阿兄抢答呢!叛徒!”容妍小嘴一撇,枣木棍子一指,“快拿着!”
三人无法,叶鑫、叶润章、桂锦行一人领了一个煮好不久、还略微滚烫的鸡蛋。场面顿时滑稽起来。
叶润章眉头紧锁,对着鸡蛋仔细琢磨角度;叶鑫额头冒汗,试着轻轻顶了一下,鸡蛋纹丝不动;桂锦行则愁眉苦脸,一边朝容与递眼色一边小声嘀咕:“烫死了,行简你管管你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