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晚，又是盘龙山的家宴，主要是有钱难买我开心。
铁刀的嗓门在喧闹的大厅里依然洪亮，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大家纷纷落座，长条板凳被拖拽着发出吱呀声。大碗的酒，大块的肉，香气和热气蒸腾着，驱散了战场带回来的最后一丝寒意。
我端起面前的酒碗，环视着这群同生共死的兄弟，心中感慨万千。目光扫过时，恰好与柳如烟投来的视线相接。
她安静地坐在安德森附近，并未参与那些喧闹的划拳行令，只是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清亮，仿佛能穿透这喧嚣的烟火气。我向她微微颔首，她也轻轻举了举手中的茶杯示意。
安德森显然被这充满江湖气的热烈氛围感染了。他面前的酒杯早己被热情的弟兄们满上，此刻他正学着旁边人的样子，试图用生涩的中文喊着“干！干！”，然后仰头灌下一大口，结果被呛得连连咳嗽，脸瞬间涨得通红，惹得周围的弟兄们拍桌大笑，气氛更加热烈。
柳如烟掩嘴轻笑，递过去一杯清水。
“七爷，”鬼仆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坐到了我身边，他声音压得很低，即使在喧闹中也清晰可闻，“吴铁雄被押走了，柳司令看管得紧。不过，他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我夹了一筷子菜，神色不变：“败军之将，困兽犹斗罢了。柳司令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不会给他翻盘的机会。明天抄家，才是要紧事。”
鬼仆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孙芳那小子挨了鞭子，心里憋着火呢。
“所以更要盯紧点。”我抿了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柳司令想借抄家立威，也想安抚各方。盘龙山既然要去，就不能只当看客。铁刀，你带些兄弟，盯紧孙芳和他手下的人，别让他们浑水摸鱼或者借机生事。”
“放心吧七爷！”铁刀正撕扯着一只烧鸡，闻言立刻应道，满嘴油光，“有我在，保管让那姓孙的规规矩矩！”
大厅中央，几个喝得兴起的兄弟己经开始划拳，粗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火光跳跃，映照着每一张或沧桑、或年轻、或兴奋、或沉思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肉香、汗味和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感。
柳如烟看着安德森笨拙地尝试用筷子夹花生米，几次失败后干脆用手抓，忍不住又轻笑出声。
安德森看到她笑，也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举起酒杯用蹩脚的中文说：“柳小姐，美！酒，好！盘龙山，兄弟，好！”惹得柳如烟脸颊微红。
柳如烟，这位温婉如水的大家闺秀，此刻坐在一群草莽豪杰中间，竟奇异地并不显得突兀。
火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份沉静的气质，仿佛给这粗犷的盛宴注入了一丝别样的韵味。
我收回目光，心中盘算着后天的抄家之行。吴铁雄盘踞多年，府邸里定是金山银海，奇珍异宝无数。
柳司令承诺按功行赏，这既是安抚，也是考验。盘龙山此战出力甚巨，尤其是我带来的“惊喜”火力扭转了战局，这份功劳必须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好处。
但如何在各方势力混杂、尤其是孙芳明显带着怨气的情况下，既拿到应得的一份，又不至于和柳家军或其他人起冲突，需要仔细拿捏。
“七爷，”林婉儿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带着一身酒气，眼神却还清亮，带着狡黠，“您说，那吴老狗家里，会不会藏着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宝贝？比如……他勾结洋人的密信？或者私藏的绝世神兵？”
我看着她充满期待的小脸，笑了笑：“有没有，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夜色渐深，山寨里的喧嚣却久久不散。胜利的喜悦在酒水中发酵，对财富的憧憬在谈笑间滋长。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盘龙山的旗帜，也映照着每个人心中对后天的吴府之行，那份难以抑制的兴奋与隐隐的期待。
而在这片热闹之下，潜流己经开始涌动……
翌日，天刚蒙蒙亮，盘龙山寨门口煞气冲天。
我跨上战马，身后是咱盘龙山的家底：铁刀带着五百名膀大腰圆、背着鬼头大刀的壮汉，杀气腾腾，就是不少人还带着点宿醉的迷茫；鬼仆领着百名黑衣黑裤、腰挎双枪的冷面汉子，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安静得吓人。
六百兄弟，精兵中的精兵！这份家底，在七山十八寨里，绝对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林婉儿急得跳脚：“七爷！抄家啊！热闹！”
我头也不回：“守家！这是打仗，不是赶庙会！”
婉儿气得跺脚，飞鸢赶紧拉住。
“出发！”我一挥手。
铁刀晃着宿醉的大脑袋，扛起他那门板大刀，吼得地动山摇：“弟兄们！抄家发财去！看见黄的白的光的，都他娘的别客气！” 五百大刀手“锵啷”一声半出鞘，寒光一片，气势汹汹。
鬼仆那边依旧没声儿，只百双眼睛冷冷扫视，如同蓄势待发的狼群。
路上会合了七山十八寨那五位“祖宗”。气氛有点微妙。
老大翻山虎，骑着匹高头大马，络腮胡，嗓门依旧如雷：“哈哈哈，七弟！就等你了！” 但他那豪爽的笑声下，眼神扫过我身后肃杀的大刀队和鬼仆那双枪队时，明显顿了顿，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老二窜天猴，精瘦，眼珠子滴溜乱转，皮笑肉不笑：“七弟排场是越来越大了啊，这阵仗…啧啧。” 他话里有话，眼神在鬼仆的枪和铁刀的刀上来回瞟，带着明显的忌惮和酸意。
老西苍雪狼，面皮白净，眼神阴冷，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哼，七弟。” 声音比平时更冷，目光扫过双枪队时，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缰绳。
五姐金鳞蛇，一身红妆，笑得依旧花枝乱颤，但那笑意在看到鬼仆冰冷的目光时，明显淡了几分，声音也收敛了些许妖娆：“哎哟，七弟来啦，你这…可真是兵强马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