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数学老师似乎刚刚讲完一个关键步骤,正转过身,目光习惯性地扫视全班。
沈墨猛地惊醒。
几乎是本能地,将身体又向左倾斜了半分,用自己的肩膀和立起的数学书,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投向朱鱼的视线。
确认老师目光移开,他才敢重新将视线落回那张熟睡的脸上。
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张的小嘴吸引。
因为趴着的姿势,她的唇瓣微微嘟起一点,泛着自然的水润光泽,像沾着晨露的玫瑰花瓣,让人想要伸手去触摸,看看是不是真如想象中柔软。
沈墨的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热的刺痛感。
他想起她喝水时留在杯沿的那个浅浅的唇印,想起自己桌下口袋里那团被她用过的、带着她气息的纸巾……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强烈渴望和深切自我厌弃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烧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视线,死死盯住数学书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试图用冰冷的符号浇灭心头的邪火。
可仅仅过了几秒,他的视线又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受控制地带着更深的沉迷和罪恶感,飘了回去。
这次,他注意到了她小巧圆润的耳垂,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能看到细小的绒毛。
还有她露在校服领口外的一小段纤细脆弱的脖颈,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那皮肤看起来那么薄,那么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留下痕迹。
沈墨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口干舌燥。
自卑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嘶嘶地吐着信子:
你看,你就是这么肮脏,这么卑劣。
她只是信任你,睡着了,而你呢?
你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用怎样不堪的目光窥视着她?
你甚至……甚至想触碰!
这份强烈的自我唾弃,却像催化剂,反而让那份隐秘的痴迷燃烧得更加疯狂炽烈。
他无法移开目光,如同濒死的旅人无法抗拒眼前的甘泉。
他贪婪地汲取着眼前的一切:
她睡梦中无意识微蹙的眉头,她微微翕动的鼻翼,她偶尔发出的像小猫一样极轻微的呓语……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表情的变换,都像磁石般牢牢吸附着他偏执的视线。
他一边在心里将自己唾弃到尘埃里,一边又用目光贪婪地,一寸寸地,膜拜着身侧沉睡的神祇。
用尽全力为她筑起一道看似坚固,实则摇摇欲坠的屏障。
——
下课铃骤然响起,朱鱼像被按了开关般猛地从课桌上弹起来。
“下课了下课了?”
她睡意朦胧的眼睛里还带着几分茫然,嘴上己经在问是不是下课了。
得到沈墨肯定的回答,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懒洋洋地继续趴在桌上。
“好——同——桌——”她拖着长音,下巴搁在桌面上,像只晒化了的猫,“老师布置作业了吗?”
沈墨用手指了指前方。
朱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讲台上,数学老师正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作业内容,密密麻麻的公式和题目占据了整个黑板。
朱鱼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干脆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啊……”她的声音闷闷地从臂弯里传出来,“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我讨厌数学!”
沈墨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一下,墨水晕开一个小黑点。
他垂着眼睑,余光却将朱鱼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为什么不来求助他呢?他一定会……
“同桌~”
朱鱼突然首起身子,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转向他。
“给我抄抄作业呗?”
沈墨的呼吸一滞。
她的脸凑得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她睫毛上细小的水汽,近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脸颊的绒毛,带着淡淡的橙花香气。
他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笔杆。
“……不行。”
沈墨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阻力。
他不敢看朱鱼瞬间垮下的小脸和那双瞬间蒙上水汽的眼睛,仿佛拒绝她是一种天大的罪过。
她失望的“啊——”声像带着倒钩的丝线,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窒息般的钝痛。
刚才他还阴暗地想着她为什么不来求助自己,等她真的付诸行动,他第一反应却是退缩。
他配吗?
他这种连阳光都嫌肮脏的存在,配得上她这样带着撒娇意味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吗?
自卑的毒藤疯狂缠绕,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应该坚持拒绝,应该让她自己承担不听课的后果,应该……离她远一点。
可是——
“……不能抄。”
沈墨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再次开口。
声音依旧很低,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
“啊?”
朱鱼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红得滴血的耳廓,不明白他的意思。
沈墨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动摇。
他猛地抽出一张崭新的草稿纸,近乎发泄般地将它铺平在两人课桌的中间线上。
纸张发出“唰”的一声轻响。
接着,他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
那上面是他工整到近乎病态的课堂笔记,每一个公式、每一个推导步骤都清晰得如同印刷。
他没有把笔记本推给她,而是拿起笔,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低下头,开始在草稿纸上重新书写。
“第一题。”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强行压抑的平静。
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流畅地画出一个坐标轴,标出关键点。
“……看这里。设点A坐标为(x?, y?),点B坐标为……”
朱鱼完全愣住了。
她本以为沈墨要么严词拒绝,要么无奈妥协让她抄答案。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眼前这种局面——
他像个最严格的老师,正襟危坐,用低沉的声音和精准的笔迹,一道题一道题地……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