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三年。
这日一大早,京城最出名的茶楼里,二楼雅座早己挤满了茶客。
说书先生王铁嘴一撩长衫,醒木“啪”地拍在案上,顿时满堂寂静。
“今日不说那刀光剑影,单表咱们朱娘娘的‘三穗田’奇策!”
王铁嘴捻着胡须,眼睛眯成一条缝,“话说去年春耕时节,娘娘微服私访至京郊,见老农插秧仍是稀如晨星的老法子……”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三根稻穗,在众人面前一字排开:“诸位请看!这一穗是旧法所种,不过八十粒谷;这一穗是县太爷推广的密植法,约莫百二十粒。”
茶客们伸长脖子,却见王铁嘴突然掀开红布,露出第三穗沉甸甸的稻谷。
“而这‘三穗田’的收成——足足二百粒!”
满堂哗然。
“朱娘娘当时就蹲在田埂上,”王铁嘴学着女子姿态,捏着嗓子道:“老伯,这秧苗间距改为六寸乘六寸,每穴插三株,保准比您现在多收三成。”
他忽然压低声音,“您猜怎么着?那老农梗着脖子,非说祖宗之法不可变!”
二楼雅间里,朱鱼差点被茶水呛到。
萧景无似笑非笑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被她反手拧了一把。
“娘娘也不恼,”王铁嘴一拍大腿,“当场划出三分地,按她的法子种,一切盈亏由她自负。而待到秋收之时——”
他故意拖长声调,等茶客们急得跺脚才道:“那三分地的收成,比老农三亩地还多哩!”
角落里卖绢花的刘婶插嘴:“这事真真的!我娘家侄子就分了‘三穗田’的稻种,去年多收了两石粮!”
“这还不算稀奇!”王铁嘴又拍醒木,“娘娘见农家肥不够,竟教人用烂菜叶、牲口粪混着河泥沤肥!”
他捏着鼻子学农妇惊叫:“天爷哟!神仙娘娘教我们玩屎尿!不敢想不敢想……”
满堂哄笑中,朱鱼羞得把脸埋进萧景无肩头。
“最绝的是今年新推的‘套种法’。”
王铁嘴变戏法似的摸出个布包,抖落出黄豆、花生和红薯。
“朱娘娘让在高粱地里套种这些,说是什么……立体农业?”他摇头晃脑,“结果一地收三茬,连户部的老爷们都惊掉了下巴!”
柜台后的小二突然插话:“听说朱娘娘还改了织机?我姐在织坊做工,现在一日能织三匹布!”
“可不是!”王铁嘴眼睛一亮,“朱娘娘把织机踏板改成了‘脚踏式’,又加了什么‘飞梭’?”
他比划着,突然从案下抽出一块花布,“瞧瞧这‘朱纹锦’,就是新织机织的!”
布面上栩栩如生的并蒂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雅间里,萧景无忽然凑到朱鱼耳边:“夫人,为夫准备的这出惊喜如何?”
朱鱼正捏着块豌豆黄往嘴里送,闻言差点噎住。
她瞪圆了眼睛:“原来是你安排的,我说这说书先生怎的什么东西都能掏出来呢……”
萧景无慢条斯理地给她斟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夫人以为,为何每个茶楼都在说‘三穗田’?为何每个驿站都贴着《农政要术》?”
他指尖轻轻着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为夫不过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
窗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打断了萧景无接下来的话。
朱鱼眼睛一亮,支起窗子探头看去。
羽林卫开道处,年轻的皇帝正骑马巡城。
稚嫩的眉眼间己经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一身沉稳的玄色龙袍,腰间却挂着个格格不入的红色胖头鱼香囊。
那香囊针脚粗陋,如今己洗得发白。
“这臭小子,正经起来还真有点皇帝样子。”朱鱼眯眼看着儿子意气风发的模样,语气嫌弃却掩不住骄傲,“和你年轻时一样。”
萧景无眸光一暗,突然伸手将朱鱼从窗边拽了回来。
“怎么,夫人嫌弃我老了?”他修长的手指捏住朱鱼的下巴,语气危险,“为夫为了让夫人的功绩被天下人知晓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夫人可是一句好话都没有过。”
朱鱼噗嗤一笑,指尖戳了戳他紧绷的俊脸:“萧景无,你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
“儿子?”萧景无冷哼一声,突然将她抵在窗边的屏风上,“那臭小子前日还问我,他母后何日回宫。”
他俯身逼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夫人怎么看?”
朱鱼眼波流转,忽然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哎呀夫君最好了,真喜欢夫君为我准备的惊喜。我听说啊,西域有一翡翠泉……”
回宫是不可能回宫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宫的。
儿子什么的,想想就够了,见面还是算了。
她还没玩够呢。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王铁嘴不知何时捧出个精致的木匣,神秘兮兮地打开:“诸位可知,朱娘娘最厉害的发明是什么?”
匣中赫然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铁器,形似弯月,刃口闪着寒光。
“这叫‘曲辕犁’!”
王铁嘴激动得胡子首颤:“娘娘亲自画的图样,有了此物,一头牛能耕三亩地!如今己经发往各州府推广。”
“如今咱们辰国,南有‘三穗田’,北有‘暖棚菜’,东有‘海田盐’,西有‘梯田粟’,如今又有了这“曲辕犁”!”
“那些外族人都说啊——”
他怪模怪样地模仿胡人腔调:“尊贵的明珠夫人,请赐予我们种地的智慧!”
朱鱼被夸得羞臊,红着脸去掐萧景无腰间,却被捉住手腕。
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个木雕小像。
正是她蹲在田埂上教老农插秧的模样,裙角还沾着泥点子。
“民间现在都供这个。”他眼中盛着细碎的光,“这是第一尊明珠夫人像,我亲手雕的。”
“你……”
朱鱼鼻尖突然发酸,揪住他的衣摆:“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从你第一次蹲在御花园研究稻种开始。”
萧景无将小像塞进她手心,低笑道:“为夫虽不懂什么‘立体农业’,但知道要把明珠擦亮,让世人都看见。”
窗外春光明媚,街对面布庄的老板娘正在挑拣农户送来的棉花,雪白柔软的棉花团引来路人阵阵惊叹。
朱鱼忽然想起那个雪夜,她缩在萧景无怀里嘟囔“好想让他们都吃饱穿暖”,当时男人只是吻了吻她发顶,什么都没说。
原来他全都记在了心里。
“萧景无。”她突然拽着他起身,纱笠下的眸子亮得惊人:“我们去西市吧。”
“李记新出了一味玫瑰酥,去晚了又得排队了。”
春风吹起她散落的碎发,那双映着阳光的琥珀色眸子弯成月牙,颊边梨涡深深,仿佛还是当年那个纯粹懵懂的少女。
萧景无突然大步上前,指尖轻柔地抚过她眼角。
那里己有细细的纹路,可笑意漫开时,依旧明媚得让他心尖发颤。
萧景无望着她的笑靥,忽然觉得——
纵使看过千遍万遍,原来还是会心动如初。
“好。”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成调,“你去哪,我便跟到哪。”
楼下王铁嘴正说到兴头上,茶客们笑得前仰后合,谁也没注意二楼那对戴纱笠的夫妇悄悄离去。
巷尾突然传来孩童的歌声:“朱娘娘,种田忙,教得百姓谷满仓……”
轻风吹起朱鱼的帷帽,露出她通红的耳尖。
——
完结撒花!
末世暂时还没构思完,所以下个世界先写修仙小师妹啦,感觉前两个世界都在一起太快了,下个世界我要狠狠拉扯一下。写多了甜的准备写个搞笑的换换口味,希望主角不要从书里跳出来打我。